“啪嚓！”
瓷制茶托连同上面精美的青玉茶具一同砸到地上，茶水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不慎摔落托盘的仆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腿一软便跪倒下去，根本不敢去看房间中央垂着厚重床幔的缠丝梨花榻。
可尽管如此，他的眼角余光还是瞥到了那只伸出床幔的纤纤玉臂。
此时此刻，手臂的主人应当正承受着极致的痛苦，掌心以不自然的角度张开，五指痉挛抽搐，似是想拼命抓住什么，挣扎了半晌才无力垂落。
紧接着，另一只明显属于男子的骨节分明手缓缓掀开了幔帐。
“老祖饶命！老祖饶命啊！小人不是故意的！求老祖开恩！”仆从以头抢地，磕得木制地板砰砰作响。
然而，那赤裸着上半身的俊美男子掀开幔帐后并未立即起身，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随后漠然开口道：“去把赵极叫过来。”
“是！是……谢老祖不杀之恩！”仆从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急忙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冲出房间去前院通知家主。
直至仆从脚步声远去，赵无瑕才慢悠悠地站起，扯过一旁的外袍披在肩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双目圆睁、神情涣散的女子，冷笑着点评了一句：“筑基修为的炉鼎，到底还是比凡人禁得起折腾，能多用几次。”
说完这句他便浑不在意地放下床幔，踱步到房间另一侧的八仙桌前，拿起玉壶给自己斟了杯灵酒，仰头抿了一口。
不多时，家主赵极就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见赵无瑕正悠闲地自斟自饮，赵极赶紧收敛心神，躬身行礼：“老祖，您唤我？”
赵无瑕懒得看他，只端着酒杯径自走到窗边，懒洋洋地问道：“我出山大典的请柬，都发出去了？”
“回禀老祖，请柬都已按照名录发出去了，除了……”
他偷偷抬眼觑了觑赵无瑕的脸色，见对方并未表露不悦，才硬着头皮如实相告：“除了四大宗门之外，其他门派势力都已回信，届时定当准时前来景阳城赴会，恭贺老祖出关。”
“四大宗门啊……”赵无瑕眯了眯眼，盯着杯中剩余的酒液看了几秒，语气虽听不出喜怒，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讽笑，“嗯，很正常，架子大嘛，不来也罢。”
他似乎并不在意，说完就将杯中灵酒饮尽，然后转身睨向躬身侍立的赵极，随口问道：“行啊，看你这样子，最近就要进阶元婴后期了吧？”
得到这声难得的夸赞，赵极不仅没有丝毫欣喜，反倒更加惶恐，局促地弯腰拜谢：“都是仰仗老祖赐下灵眼，福泽全族，我等才能有今日成果，老祖恩德，赵氏子弟没齿难忘！”
“行了！”赵无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赵极这番毫无营养的恭维话。
又过了会儿，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屈起指节敲了敲窗框，悠然道：“天罡门昨天送来的那个女修，叫冯什么来着？底子倒是不错，水木双灵根，元阴未失，比你先前找来的强上不少。”
赵极心头一紧，连忙应道：“那女修名叫冯惜儿，是天罡门冯涛门主的亲侄女。”
赵无瑕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到垂着幔帐的床榻方向：“你去通知姓冯的一声，就说他上次提的，派门下弟子过来‘修行交流’的事，我准了。”
“是，晚辈即刻去办。”赵极打了个寒噤，面上却不敢显露，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天罡门冯涛为了攀附老祖，得到进入赵家灵眼修炼的机会，竟不惜把自己嫡亲的侄女献出来当炉鼎！
此等凉薄之举，即便是他这等见惯了宗门世家间尔虞我诈行径的人都难以接受，有些看不过眼。
还有就是……
虽然老祖凭借秘法开启灵眼一切顺利，族中子弟的修为也确实突飞猛进，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工开出来的灵眼和古籍中记载的天然灵眼差异明显。
似乎……没有书中描述的那般中正平和，其中灵气也颇为躁动。
然而除此之外，以他的修为和眼界又看不出更多端倪，只能安慰自己老祖也是赵氏的血脉，是家族最大的倚仗，绝不可能做出伤害赵氏根基和族中子弟性命的事。
他不敢深思，发觉赵无瑕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心惊胆战地躬下身请示道：“若无其他事，晚辈便不打扰老祖清修了。”
话一说完他就快步离去，准备安排天罡门的事宜。
而赵无瑕负手立于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片他亲手改造的福地，沉默了许久才梦呓般喃喃了一句：“不能急，这‘灵眼’还远未到火候……”
……
下界，清湾寨。
刚过七点卫莲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今天是去影视基地做定妆造型的日子。
他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就听见楼梯转角处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
只见某位理论上应该住在市中心高档公寓里的富二代正拖着两个超大号的行李箱艰难往上挪动，看上去像是要搬家……嗯，事实上他也确实在搬家。
因为对方抬头看到他的瞬间就两眼放光地飞扑过来，自顾自说开了：“应宛！我把之前租的房子退了，以后我也住到这儿来，跟你和澹台大师做个邻居！”
卫莲面无表情地望着楼梯口那两个塞得拉链都快要崩开的行李箱，刚想说话，兴奋过头的上官淇就左脚绊右脚，差点平地摔。
他无语归无语，还是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这话痨大学生的后背。
“嘿嘿！不好意思啊……”上官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露出个狗腿子意味十足的笑容，“也没提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卫莲继续沉默，但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起昙华寺那晚上官淇被无头煞吓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惨状。
他其实很理解，毕竟，普通人遭遇一次超自然事件都有可能留下终生阴影，这倒霉蛋却接二连三地撞鬼，事到如今还能保持这般乐观的心态，已经算意志坚定之人了。
更何况，这整栋楼都是上官淇家里的产业，他作为租客总不能不让人家房东住进来。
于是他平静地收回视线，淡淡答道：“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