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前辈，收手吧，您撑不了多久的！”
面对这疾风骤雨的攻势，沈令舟无奈地左支右绌，周身瞬间浮现出数十道犹如孔雀开屏般展开的淡青色剑影，将直冲过来的冰霜与雷霆叠加的剑气尽数吞没。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名震东域的剑道天才狼狈至此，心中百感交集——元婴对金丹本是碾压局，若认真打起来，十招之内必能分出胜负。
可他还是留手了。
一来他并不想和澹台信结下死仇，二来师尊要杀应宛这件事本身就太过反常，他还是希望能够保留沟通的机会。
哪知就在这时，自开战以来就一直表现得极为激进的澹台信忽然暂停攻势，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肃声问道：“沈令舟，你还不曾回答，若查不清真相又当如何？”
沈令舟语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
如果师尊不管应宛是否有罪，就是铁了心要杀他呢？到时候自己又能如何？是违抗师命还是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死在面前？
“既然无法保证，就别摆出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要动他，除非踏过我的尸体。”澹台信不屑冷嗤，趁此机会挥出一道以冰灵力强化的剑气。
沈令舟愕然回神，险险偏头避开，但还是被削断了几缕鬓发，迟疑半晌后，他终是无奈作答：“在下必须带应公子回去，若前辈执意阻拦……那么，得罪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令舟周身气势骤变，原本平和的气息变得凌厉而浩瀚，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元婴期修士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炸开，以他本人为中心的方圆百丈内空气陷入凝滞，下方山林中夜鸟惊飞，走兽噤声。
他抬手掐诀，呼啸而出的剑气结成无数道淡青色的剑光虚影，每一道都只有寸许长，但铺天盖地，数之不尽，就连经过此地的风都被漫天飞舞的青芒切割得支离破碎。
“嗡——”
千百把剑同时震颤的剑鸣声响彻天地。
太清宗秘传剑诀：千川归流！
感受到周围领域气息变化，澹台信心道不好，立即凝出玄冰护盾抵挡。
修为相差一个大境界乃是天壤之别，沈令舟方才出手时留有几分余地，他尚能凭借战斗经验勉强周旋，此时认真对战，莫说防御，对方的威压铺散开来时他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下一秒，接踵而至的剑气就让境界的差距表现得愈发直观。
“锵！锵！锵！”
青芒撞到玄冰盾上，激起密集的金铁交鸣声。
其实单独一道剑气的威力并不算太强，但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冰盾只支撑了片刻表面就已出现裂纹，其中有些还穿透了冰面，化作细如牛毛的剑丝冲着澹台信直射而来。
澹台信急速后撤，奈何青筠剑丝密不透风，不时贴着他的脸颊和手臂划过，带出道道血线。
没过多久，他身上的运动服就已经被这些看似轻薄实则凌厉的剑丝划得破损不堪，肩臂、腰腹和大腿处都有深可见骨的剑伤，胸口一道剑痕险些斩开肋骨，离心脏只差寸许。
“咳……”
澹台信咳出一大口鲜血，踉跄了几步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到无赦剑身上，前方的玄冰盾也化作冰晶消散。
“抱歉，在下……实在不得已。”沈令舟凌空而立，黯然俯视着呼吸急促的澹台信，心情五味杂陈。
其实他刚才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取对方的性命，但并未乘胜追击，仍是寄希望于和解：“还请前辈莫要再阻拦了。”
此时他肩头的乾皋已不见了踪影，师尊应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变故。
他必须尽快搞定澹台信才能第一时间赶去应宛那边阻止，如果师尊亲自出手，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就在这时，澹台信用力抹了把脸，垂眸看向指尖染上的血迹，忽然笑了，眼神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劲儿：“太清宗的剑法……”
“也好……当年没能挑战叶逐隐，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他教出来的徒弟到底有几斤几两。”
语毕，澹台信原本已经显出颓势的剑意再次汹涌起来，无赦剑嗡鸣一声，玄黑的剑身浮起细密的冰蓝色纹路并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剑气所过之处皆凝结出大片大片的霜花。
沈令舟脸色大变，失声质问：“您疯了？！逆转灵力强行提升修为，您会经脉尽毁的！”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浑身浴血却依然挺直脊背的剑修，心中震撼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澹台信吗？弑师叛宗并被整个东域视作魔头的澹台信？
恍惚间，他又想起宗门典籍中关于澹台信的记载：十二岁金丹，百年元婴，不到三百岁便晋升化神，剑道天赋旷古绝今。
然而，所有和澹台信有关的正面记载都终止于那场血洗了自家师门后的叛逃，从此，这个人就成了东域修士心目中不能提的禁忌。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杀自己师父，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叛出宗门，更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但今时今日，这位曾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的剑道宗师居然在用生命守护另一个人！
倘若应宛当真罪该万死，为何澹台信这样的强者会拼死相护？后者虽名声不好，但离开妄墟宗后从未有过和邪魔外道为伍的传闻。
师尊，您真的……没有错吗？
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刚刚升起就把沈令舟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很快将其压制，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澹台前辈，这样下去，您会死的。”沈令舟注视着眼前这个已然决心豁出性命的人，喉咙干涩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死……”澹台信轻笑一声，幽蓝和紫白交加的光影中，他的身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向成年形态转化。
“三百年前就该死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话语方歇，他脚下的无赦剑再次发出一声如龙吟般的嗡鸣，紧接着炫目的剑光冲天而起，顷刻便吞噬了悬浮于半空的青芒并以海啸之势向四周扩散。
高空之下的山林，树木齐刷刷拦腰折断，地面都被席卷而过的剑气硬生生刮去一层，露出下面的黄土。
沈令舟猝不及防，这须臾间爆发的气浪冲过来的瞬间就被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