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
初音的眼睛倏地睁大,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秒,她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脸颊涨得通红,连带着眼尾的红意都深了几分,显然是被气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想抬起手,大概是想狠狠拍青野莲一下出出气,可手被裹在厚实的睡袋里,只隐约看到睡袋表面鼓起一块小小的弧度,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能挣脱束缚,只能不甘心地放弃。
她赌气似的蠕动着身体转了个身面向墙壁,几秒后又默默转回来重新瞪着青野莲。
青野莲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此刻多说多错,索性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脑袋往睡袋里缩了缩,摆出一副彻底装睡的模样。
行,算我嘴笨,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夜幕愈发深沉,烂泥巷的夜晚寂静得诡异,没有寻常夏夜该有的虫鸣蛙叫,连风穿过街巷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沉闷。
只有楼道里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老鼠窜过垃圾时,身体碰撞到空易拉罐发出的“哐当”轻响,断断续续,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青野莲闭着眼,意识却异常清醒,鼻腔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浓烈臭味,混杂着霉味与不知名的腥臊,扰得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入睡。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身下的睡袋虽隔绝了地面的黏腻,却挡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不适感,连带着四肢都渐渐泛起酸麻。
不知又熬了多久,就在青野莲快要被这沉闷的氛围逼得睁开眼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像是初音在自言自语。
“喂,如果遇到很危险的情况,你会救我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消散在浓稠的黑暗里。
房间内瞬间又陷入死寂,青野莲能感觉到身旁的人没了动静,大概是以为他真的睡着了,本就没指望能得到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这不像平时的你。”
初音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他还醒着,呼吸微微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调侃,怒意又冒了上来,语气带着几分恼火。
“要你管!快回答我!”
闭着眼的青野莲轻轻调整了一下睡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天气。
“不会。”
说完这话,他表情惬意地将头往睡袋里又埋了埋,彻底闭上嘴,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仿佛真的就此睡熟了。
身旁的初音瞬间僵住,只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火轰然燃烧起来,连带着眼眶都热了几分,却不是之前的委屈,而是纯粹的气闷。
她死死咬着唇,攥紧了睡袋里的手指,最终也赌气似的将头埋进睡袋,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愤愤地瞪着青野莲的方向,却再也没说一句话。
寂静无声的夜里,只有两人平稳却带着几分僵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缓慢地流淌过这堪比炼狱的房间。
纵然环境恶劣,睡意终究还是会随着深夜的沉寂悄然袭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终究还是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夜色褪去,晨曦微露,第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房间,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恶臭。
烂泥巷的清晨依旧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破旧摩托车轰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而在烂泥巷深处那栋外表破败、内里奢华的房屋内,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赤井苍川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的雪茄早已燃尽,只剩下一截烟灰,他却浑然不觉,眉头紧紧蹙着,脸色凝重得吓人。
身前站着两个黑衣手下,正低头恭敬地汇报着什么,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老大,已经打探清楚了。
那两个人是昨天下午坐着一辆加长林肯来的,昨晚落脚在蓝色海豚旅馆,听鬼束妖津那女人说,他们似乎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赤井苍川抬头,眼神锐利,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追问的语气急促了几分。
汇报的手下身体微微一僵,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顿了顿才艰难地开口。
“听外貌描述,就是……那位。”
“那位”二字一出,客厅内瞬间陷入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赤井苍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雪茄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昂贵的西裤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皱着眉,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所有已知的信息串联起来,可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坐着加长林肯这种豪车而来,却偏偏住蓝色海豚那种连乞丐都嫌脏的地方,还说要找那位……这根本说不通!
赤井苍川心头剧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慌,开始梳理已知的信息,越想越觉得自己窥破了真相。
他们说找那位,定然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是为了与那位划清关系,好不让我们怀疑,而他们的真实目的则是被派来清扫我们这些盘踞在烂泥巷的残余势力!
他们极有可能就是探路的先锋!
而且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住蓝色海豚那种地方?
不过是借着入住那里的名义遮挡我们的视线,等夜里我们放松警惕,再悄悄出去调查我们的底细,好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赤井苍川后背已然沁出一层冷汗,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手下沉声道。
“立刻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盯紧蓝色海豚旅馆的动静,一旦那两人出来,立刻跟上,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另外,再派人去北帮那边,催他们尽快做决定,若是再犹豫不决,等修罗的人真动了手我们谁也跑不了!”
与此同时,蓝色海豚旅馆的501房间内,青野莲率先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霉菌,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他强忍着不适,迅速从睡袋里爬出来,动作麻利地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身旁的初音也被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昨晚没睡好。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逃也似的离开了旅馆,踏入了烂泥巷的清晨。
昨晚来时已是黄昏,光线昏暗,只隐约察觉到这里的破败,如今天亮了,才看清这片区域的真实模样,远比想象中还要混乱不堪。
两人顺着街道往北走,脚下的路坑洼不平,散落着各种垃圾,塑料袋挂在歪斜的电线杆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道路两旁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姿态各异,透着绝望与诡异的人。
街角处,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背靠着斑驳的墙面,双手垂在身侧,脑袋却机械般一下一下撞着墙壁。
“咚、咚、咚”的声响沉闷而规律,额角早已撞得红肿渗血,他却像是毫无知觉,眼神空洞麻木,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傻笑,涎水顺着嘴角滑落,滴在沾满污渍的衣服上。
不远处的墙根下,蜷缩着一个女人,她浑身颤抖着,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和脖颈,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污,被抓过的地方皮肤外翻,带着腐烂的血肉碎屑不断掉落,落在地上混进尘土里。
她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眼神涣散,像是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却又停不下抓挠的动作,整个人透着一股瘆人的狼狈。
往前走了几步,又看到一个男人瘫坐在垃圾堆旁,身形佝偻,脸色蜡黄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他手里攥着一个破旧的针管,针管里还残留着些许浑浊的液体,另一只手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有的已经结痂发黑,有的还在渗着血丝,触目惊心。
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偶尔会突然抽搐一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像是在忍受着强烈的戒断反应。
路边的长椅上,还躺着一个年轻人,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早已没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起皮,双眼紧闭,眉头死死皱着,身体时不时剧烈痉挛一下,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长椅,指节发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里溢出细碎的痛苦呓语,不知是陷入了幻觉,还是在承受肉体与精神的折磨。
沿途的景象看得人不寒而栗,空气中除了原本的腐臭味,还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味,混杂在一起,更显刺鼻。
青野莲和初音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眉头紧锁,眼底满是凝重。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初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震颤。
她虽知道贫民区混乱,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人间炼狱般的景象,那些人麻木绝望的模样,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她莫名感到一阵窒息。
青野莲闭了闭眼,心情复杂,此时他心中只浮现出了一个词语。
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