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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岑坐定后,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

他又拿起桌边的粗瓷杯,也不管水是凉是温,直接一饮而尽。

杯底磕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他这才抬起眼,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可那双眼睛仍旧布满血丝,眼神深处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大哥,你们一整天都没喝水?”

她忍不住问。

苏清芷蹲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心里一阵发紧。

她记得出门前特意塞了两个水囊在他们包里,按说够喝一整天了。

可看这架势,水囊怕是早就空了。

她声音里带着心疼,又夹着一丝不敢相信的疑惑。

“水当然喝了。”

苏亦岑抹了把嘴,“可嘴皮子都说干了,哪够啊?”

他笑了笑,那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杯的边缘,声音低沉下来:“我们去镇上见了大队长,足足谈了六个多钟头。中间就歇了两次,每次喝两口水,话赶话地讲,根本停不下来。”

他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闷气全都吐出来。

苏亦岑一开口,苏清芷也忍不住想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能把大家折腾成这副样子。

她攥着毛巾的指尖微微发紧,目光牢牢锁定在大哥脸上。

屋里的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连烧水的朱秀琴都放慢了添柴的动作。

他们心里原本只是猜测,可听苏亦岑这么一说,事情显然不简单。

整整六个小时的谈话,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是难办的纠纷?

还是紧急的任务?

“大队长啥意思?”

朱秀琴也急了。

女儿提这事儿的时候,他们心里其实没底,怕搞不成。

可既然孩子愿意试,他们也想帮一把。

她快步走过来,站在苏万山面前,声音微微发颤:“到底是同意了,还是卡住了?”

她攥着围裙的一角,指节发白。

她想起前几天苏清芷拿着草药样本偷偷试验时那副坚定的神情,想起她一遍遍描画的种植图和收益测算表。

做父母的,总是既盼着孩子有出息,又怕她碰壁受挫。

如今眼看就要见分晓,怎能不揪心?

能带火一个村,以后大伙儿就有饭吃,有衣穿。

这句话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若是项目成了,村里的荒地就能种上药材,家家户户都有活干,老的小的都不再为口粮发愁。

孩子们能念书,老人能看病,连村口那条烂泥路,说不定哪天也能铺上石板。

这不仅仅是一次尝试,更是一次改命的机会。

别小看农村人,他们脑袋里装的都是活学问。

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耕作,靠的不是书本,而是经验,是日积月累的观察与判断。

哪片坡地适合种豆,哪块洼地怕涝,老人们闭着眼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春播秋收的节气,不是看日历定的,而是看天色、看云动、看鸟飞。

山里啥草能吃,啥不能,哪一样不是祖辈用舌头尝出来的?

多少人年轻时为了填饱肚子,曾蹲在山沟里一片片试野菜?

有人误食中毒,躺在炕上发高烧,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别让娃去碰那叶子。”

正是这一口一口的尝试,一代一代的传述,才换来如今谁家孩子上山都知道避开毒芹、认得苦荬。

要没这些懂行的人,城里人天天吃大米白面,哪来这么轻松?

粮仓里的每一粒米,都是农民弯着腰一穗一穗割回来的;桌上的一碗白粥,背后是无数个天不亮就下地的清晨。

没有他们顶着烈日锄草,没有他们在暴雨中抢收,城市的餐桌早该空了。

可偏偏有些人忘了根,觉得种地是没出息的活计,觉得农民“土”,不懂“文明”。

多少回下雨前抢收粮食,多少回天不亮就下地?

不是为了拼一口气,是为了一家老小能活下去。

那些在风雨交加中奔跑的身影,那些在寒风中颤抖却仍挥动镰刀的手,哪一个不是为了让孩子多一口饭,让老人少一顿饿?

他们图的从来不是荣耀,而是安稳。

一季收成好,全家能过个暖冬;收成不好,来年就得勒紧裤腰带。

你瞧那晒谷场,刚才还阳光刺眼,转眼人就忙成一团——为啥?

太阳还高挂在头顶,晒得谷粒噼啪作响,人们正三三两两坐着闲聊。

可只消老村长抬头望一眼天边,立刻站起身喊了一句:“要变了!”

于是家家户户呼啦啦全动了起来。

收谷的收谷,铺防雨布的铺防雨布,连三岁小孩都抱着扫帚往场边跑。

老经验告诉他们,云层一压,雨马上就到。

那乌云从山后缓缓涌来,像墨色的潮水,遮住天光。

风也跟着变了方向,带着湿气往人脸上扑。

识天象、辨风向,这些本事不是一天学会的,而是几十年风吹日晒刻进骨子里的记忆。

这些本事,城里人光靠想,还真学不来。

只要肯动脑子,谁不聪明?

书本上的知识固然重要,但真正的智慧,往往藏在泥土里、藏在汗水里、藏在一次次与自然搏斗的经验里。

只要愿意学,肯下功夫,谁都能变得聪明——不分城乡,不论出身。

苏万山和苏亦岑对了个眼神,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随即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种无声的交流,藏着担忧,也藏着思索。

朱秀琴话音刚落,苏万山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低头抿了一口茶,眼神沉静地盯着地面,仿佛在权衡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宁宁,要是大队长不答应,你也别难过。”

朱秀琴轻轻攥住女儿的手,掌心温热,带着母亲特有的安抚,“实在不行,等你进了家属院再说。你二哥说过,那儿有部队办的厂子,专门给家属们搞副业,缝纫、做罐头、搞编织,样样都有人做。机会还多着呢,不差这一回。咱们慢慢来,总会有出路的。”

“妈,先听大哥说完。”

苏清芷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直直地看向苏亦岑,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打断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