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她必须想办法。
哪怕只是一点风吹草动,也要亲自确认清楚。
活生生的人,总不能凭空没了影吧?
他不是普通士兵,他是陆大将军,带兵十万,威震边关。
这么大的人物,就算战事吃紧,也该有文书递回来才是。
除非是途中被截,或者……她不敢往下想。
朝廷派来的使臣嘴上说得客气。
其实眼神躲闪,话也不痛快。
她才不会被几句官话糊弄过去。
既然人问不出来,那就换个法子,找能飞的。
她跑到将军府最东头的墙角,那里背光,少有人来。
墙外还有一片矮树林,正好适合鸟儿落脚。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跟过来,才把手放在嘴边。
手指卷起来在嘴边一凑,吹了声尖溜溜的口哨。
那声音清亮又急促,带着特定的节奏。
是她和院子里那些鸟儿约定的暗号。
没过一会儿,天上扑棱棱飞来几只黄莺。
看到是沅沅,其中一只立刻蹦跳着靠近,歪着脑袋看着她。
另一只则停在半空转了个圈,轻巧地落在她肩上。
这两只鸟儿常在将军府串门,和沅沅熟得很。
不过边关那边的事,它们也不清楚。
它们日常只在城内外活动,飞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沅沅摸了摸鸟背上的羽毛。
她低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换了个说法问,“最近城里有没有打边疆飞回来的鸟啊?帮我找找行不?我有点急事要问。”
小事儿一桩,黄莺点头就应了。
虽然它们不会写字,也不懂人话里的弯弯绕绕,但传个话、带个路还是能做到的。
一只立刻拍翅膀走了,朝着城南方向飞去。
另一只留下陪她等着玩。
它时不时用喙理理羽毛,或是低头啄一口地上的小石子。
不大工夫,走的那只带着一只乌鸦回来了。
那乌鸦体型比黄莺大得多,羽毛黑亮,眼睛锐利。
它稳稳地落在院中的石桌上,双爪抓着桌面边缘,不动如山。
黄莺兴奋地用嘴点点她的脑袋,像是在邀功。
【来了来了!就是它!刚从边关飞回来的!】
【有啥话,直接问它准没错!】
黄莺一边叫着,一边轻轻拉了拉沅沅的袖子,示意她赶紧开口。
沅沅连忙谢过黄莺,伸手想去碰碰乌鸦的嘴巴。
毕竟这是从战场归来的信使,说不定身上还带着伤。
乌鸦没躲,反倒张嘴从她手心叼了块点心吃。
那点心是她出门前顺手揣在袖子里的。
本打算饿了垫肚子,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沅沅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
“鸦哥,你晓得咱们家陆大将军吗?他去了外邦打仗,现在怎么样啦?”
乌鸦斜眼看了她一下,头微微偏着。
过了片刻,它才张开嘴,嗓音沙哑地传了句话过来。
【好着呢!老陆装败骗人,等那帮番子喝酒庆功放松警惕,突然带兵杀回去,现在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估计再过些天就能回家喽!】
沅沅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杜若牙。
她立刻转身催促身边的丫鬟。
“快去!把刚才厨房做的那些点心全都端出来,我要喂鸟。”
丫鬟不敢怠慢,连忙跑下去取来一碟又一碟糕点,摆在庭院的石桌上。
她一边看着小鸟啄食,一边踮起脚尖张望。
确认事情办妥后,撒开腿就往祖母住的正屋方向奔去。
“祖母祖母!”
冲进屋子的一瞬间,她像颗炮弹似的直直撞进陆老夫人的怀里。
满屋子正在说话的人全吓坏了。
谁都生怕这位年迈的长辈被这么猛地一扑给伤着了。
幸好这些日子陆老夫人一直照着易砚辞开的方子调理身子。
每日按时服药,饮食规律,睡眠充足,身体底子比之前硬朗了许多。
这一下虽惊险,也只是心跳加快、喘了口气,并没有真的出什么毛病。
洛锦歌见母亲没受伤,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可随即就把脸转向沅沅,厉声训斥。
“你这是什么样子!这么大点孩子,也不知轻重,疯跑乱撞,成何体统?万一磕着碰着祖母,让她受了闪失,你能担得起这个罪责吗?说话!”
沅沅刚才光顾着把好消息带回来,满脑子都是爹爹要回来了,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动作会带来什么后果。
现在被娘亲一通数落,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急忙把手背到身后。
可她心里实在太乐了。
挨了两句骂后,抬起头,声音清亮地嚷道:“娘!我错了我错了!可是爹没事儿!他马上就要回来啦!”
“你刚说啥?”
陆老夫人一把攥住她的小手,指尖微颤,用力将她往怀里拽。
“你爹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沅沅蹦得像只小兔子,两只脚轮换着跳,双手激动地挥舞。
“我专门问过鸦鸦了,它可是刚从边关那边飞回来的,说爹爹是那个……啥兵什么的……”
她话说到一半,卡壳了,眉头皱起,小手挠了挠脑袋。
那词儿明明就在嘴边,可偏偏说不出来,急得脸都红了。
陆宴辞立马接上。
“是出奇招突袭?搞的是计策?”
“对对对就是这个!”
沅沅连连点头。
“鸦鸦讲,爹爹把敌人打得抱头乱窜,嗷嗷直叫,用不了几天就能回咱家啦!”
屋子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人人脸上笑开了花。
谁也说不清那只鸭鸭到底是怎么跑那么远又飞回来的。
但陆家人从来都信沅沅嘴里吐出的每个字。
陆楚晏一定沅沅无事,一定会回来。
沅沅心里美滋滋的,脚尖不自觉地轻轻点地。
她扭头就想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皇上伯伯。
于是跟洛锦歌打了个招呼,带着丫鬟画扇转身就朝宫里奔。
她脚步急促,裙摆被风掀动,脚下的石板路发出清脆的踏响。
画扇在后面紧跟着,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拽着袖口。
沿途值守的宫人见是她,纷纷侧身让道,无人敢拦。
她腰上挂着通行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太极宫外头。
守门的侍卫只瞥了一眼那枚刻着金纹的玉牌,立刻低头行礼放行。
她顾不上喘气,抬脚就开始往上跑。
“皇上伯伯!皇上伯伯!”
人还没爬完台阶呢。
小嗓子就已经喊上了,一手提着裙角,一边喘气一边往上冲。
后面的画扇站定在台阶下,不敢再上前,只能仰头望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