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那片被血腥玷污的竹取驻地,空木带着被他以幻术深度控制的竹取族长和辉夜君麻吕,来到了水之国海岸线附近一处偏僻的天然礁岩洞穴中。
洞穴深处,潮湿的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灌入,在岩壁间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岩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偶尔滴落,在积水的坑洼中溅起细微的涟漪。
“好了,第一件‘特殊货物’,该安排签收了。”
空木将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竹取族长拉到洞穴中央较为平坦干燥的地面。
他并未取出任何飞雷神苦无,而是双手快速结出印式——锁定遥远木叶地下研究所内一个极其隐秘、只有他和少数核心研究员知晓的“特殊物品接收坐标”。
“飞雷神·定点传送!”
嗡——
以空木和竹取族长为中心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扭曲、旋转,光线在折叠的空间中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下一刻,刺眼的光芒一闪而逝,竹取族长的身影已从洞穴中彻底消失,被精准地“投递”回了木叶研究所的“特殊接收台”前。
可以预见,等待这位狂热族长的,将是严谨而高效的血继限界数据分析、细胞样本提取以及生理机能测试。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或许比他死在疯狂而无意义的叛乱中,更能“充分体现”他身为竹取族长最后的价值——为忍界的血继研究事业“无私奉献”。
处理完族长这件“特殊包裹”,空木将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站在阴影中的君麻吕。
他心念微动,解除了维持在小鬼身上的强力幻术控制,只保留了一丝极浅层的心理暗示,确保这位天赋异禀的少年不会在恢复意识的瞬间因本能而暴起攻击。
君麻吕淡绿色眼眸中,那层厚重的迷茫与空洞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神逐渐聚焦,先是有些恍惚地扫视着陌生的洞穴环境,随后落在了空木身上——这个在记忆最后片段中出现、然后整个世界就陷入混乱与血色模糊的源头。
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麻木,但空木敏锐地捕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那是长期处于危险环境中培养出的本能警惕。
“你……是谁?”君麻吕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变声期前特有的清冷质感,语调平稳,几乎没有多少情绪起伏,“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族人……还有族长呢?”
空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随意地在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礁石上坐下,姿态放松,目光平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如同精致易碎艺术品般的白发少年。
他注意到君麻吕虽然保持着基本的戒备姿势,但攻击意图并不强烈,更多是一种观察与等待。
“我叫时境空木,来自火之国木叶隐村。”
空木的自我介绍简洁直接,语气谈不上热情洋溢,但也毫无恶意或居高临下,“这里嘛,是水之国海岸某个不起眼的洞穴,暂时安全。至于你的族人和族长……”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君麻吕的反应,才继续说道:“他们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支付了相应的代价。竹取一族,已经成为历史了。”
君麻吕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
幻术解除后残留的记忆碎片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族人扭曲的面孔、疯狂的嘶吼、骨刺穿透血肉的闷响、弥漫的血腥气……那些混乱的画面虽然模糊,却足以拼凑出可怕的真相。
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些,但很快,那种近乎空洞的平静再次覆盖了他的面容。
对于族人的覆灭,他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悲痛或熊熊燃烧的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惊讶。
这并非冷酷,更像是一种长久的疏离与习惯性的接受——在竹取一族,他本就是被隔离在主流狂热之外的“特殊存在”,一个被畏惧、被利用、也被隐隐排斥的“最强兵器”。
群体的毁灭,对他而言,仿佛只是印证了某种早已预见的结局。
“你抓住我,”君麻吕的声音依旧平淡,他直接跳过了对族人命运的追问,切入核心,“是想要我的力量吗?就像我的族人一直做的那样,把我当成一件……好用的武器?”
他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了然。
显然,他对于自身尸骨脉血继被他人觊觎和利用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视为自己存在的某种“必然价值”。
空木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他既没有急切地否认以获取信任,也没有虚伪地表示全然不感兴趣。
“你的尸骨脉,确实是忍界罕见、潜力巨大的血继限界,这一点毋庸置疑。”
空木坦率地承认,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透彻,“但是,小鬼,我和你那帮脑子里只长肌肉和骨刺的族人们,有本质的不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件能刺穿敌人的锋利兵器;而我看到的……”
他伸手指了指君麻吕的心口位置,“是一个被困在兵器躯壳里,连自己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明白的迷路灵魂。”
君麻吕淡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空木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他从未被人触及的内心某个角落。
“兵器……灵魂?”他低声重复,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对他而言既陌生又带着某种奇异的震动。
“没错。”空木从礁石上站起身,走近了两步,但保持着不会让君麻吕感到压迫的距离。他的声音在洞穴的回响中显得格外清晰,“君麻吕,在你过去的生命里,有人问过你,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有人关心过,你拿起骨刃时,心里是害怕,是兴奋,还是麻木?有人告诉过你,除了战斗和杀戮,这个世界还有其他值得你用力量去追求的东西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石子投入君麻吕死寂的心湖。他愣住了,下意识地微微摇头。从未有人问过这些。
在竹取一族,他的价值就是战斗,就是证明尸骨脉的强大与荣耀。
他是什么,他想要什么,他感受如何……无人在意,他自己也无从思考,甚至觉得思考这些是多余的,是软弱的。
“你的族人们,”空木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他们为了所谓的‘证明骨头比刀硬’、为了战斗时那点可悲的快感,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带着全族冲向注定毁灭的结局。”
“他们狂热,却盲目;他们强大,却愚蠢。他们从未真正理解力量为何物,也从未想过用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去守护什么、创造什么。他们只是被原始的战斗本能和狭隘的骄傲驱使的野兽,狂奔向悬崖。”
空木走到洞穴口,望着外面墨色翻涌的海浪和永无止境的浓雾,海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
“而你,君麻吕,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少年,“你能在那样疯狂的环境中,保持一丝近乎冷酷的平静,没有完全被同化,这本身就说明了你的特别。你的内心深处,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在抗拒仅仅成为一个战斗工具。你在迷茫,因为你感受到的‘意义’和你被赋予的‘意义’之间,存在着无法忽视的空洞。”
君麻吕静静地站在那里,海风吹动他草绿色的短发和宽松的衣袍。
空木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正在尝试打开一扇他从未意识到其存在的门。
迷茫?空洞?是的,那种感觉一直存在,如同背景噪音,只是他从未找到词汇去形容,也无人可诉说。
“木叶,是一个不同的地方。”
空木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笃定,“在那里,力量存在的首要意义,是为了守护——守护重要的同伴,守护信赖的村子,守护内心的信念与羁绊。在那里,忍者不仅仅是战斗的工具,更是拥有自己意志、情感和选择的个体。”
他走回君麻吕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少年齐平,这是一个平等的姿态。
“在木叶,像你这样拥有非凡天赋的孩子,不会被当做冰冷的武器锁进库房,只在使用时才取出。你会被引导,被培养,被给予机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和值得你付出忠诚与力量的‘意义’。”
“你可以通过学习和战斗,掌握真正的力量运用之道,而不是像在竹取一族那样,仅仅依靠本能和杀戮来证明自己。你可以在任务和相处中,赢得同伴真正的尊重和信赖,而不是被畏惧或疏远。”
空木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彩,他向君麻吕伸出了手,掌心向上,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所以,跟我回木叶吧,君麻吕。不是以俘虏或实验体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少年,一个未来的木叶忍者。”
“在那里,你会经历严格的训练,面对危险的任务,体验成长的痛苦与喜悦。但最重要的是,你将有机会开始一段属于你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去探索、去选择、去定义的人生。这或许比你过去被设定好的、那条通往毁灭的疯狂剧本,要有趣得多,也真实得多。”
君麻吕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他听着那些词汇:守护、同伴、信念、选择、自己的人生……每一个都像遥远的星辰,闪烁着朦胧却诱人的光芒。
木叶?那是一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村子,一个与“血雾之里”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习惯了被安排,被定义,被利用。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有“选择”,可以有“不同”。
空木给出的,不仅仅是一条生路,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可能性——一个或许能让他看清自己、找到自己位置的未来。
沉默在洞穴中蔓延,只有海风的呜咽和浪花的碎响。
君麻吕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可以轻易抽出最坚硬的骨头,刺穿最厚重的铠甲。
但它们除了战斗,还能做什么?它们……可以握住别的东西吗?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淡绿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些许微弱却真实的、属于少年人的光彩。
他看向空木伸出的手,又看向空木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族长看他时的狂热与利用,也没有普通族人看他时的畏惧与隔阂。
那里有一种平静的笃定,一种平等的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君麻吕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真的可以吗?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有‘同伴’,可以找到‘意义’吗?”
空木的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语气坚定: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小子?路都是走出来的,意义都是自己找到的。木叶虽然不完美,但它至少给了每个人去寻找的机会。欢迎登上我这艘有时候有点颠簸的‘贼船’,旅程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至少风景肯定不会无聊。”
君麻吕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温暖而有力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冰冷的手指。内心深处,某种冻结已久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最终,他慢慢地将自己冰冷而苍白的手,轻轻放在了空木的掌心。
冰冷与温暖相触。
一个迷茫的天才,一个被当作兵器的灵魂,于此,握住了一缕通往未知却可能充满光亮未来的微光,踏上了重新定义自我的航程。
空木轻轻握了握君麻吕的手,随即松开,脸上笑容扩大:“很好。那么,辉夜君麻吕,契约成立。接下来,让我们去接另一位可能还在迷路的‘乘客’。你的新生活,从认识第一位同行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