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帕罗奥图的春雨绵延不绝。
冰洁站在窗前,望着雨丝在玻璃上划出的痕迹,轻声对陆彬说:“疫情第三年了,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国看爸妈。”
陆彬放下手中的报告,走到她身边:“每次计划回国,总有事情发生。”
他握住冰洁的手,“爸妈理解我们,他们总说:你们在做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冰洁转头看他,“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不是爸妈重点培养我们,而是大姐或小军接手家族企业,我们现在会在哪里?”
“也许在深圳,也许在成都。”
陆彬顿了顿:“但不会在这里,做这些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大姐选择教育和家庭,小军选择自由职业,我们选择了根系联盟——都是爸妈骄傲的孩子。”
加密终端闪烁。张晓梅副董事长从巴黎发来紧急通讯,面容凝重。
“‘镜厅’在缅甸开辟了新战场。”
“他们资助的媒体开始散播谣言,称根系联盟在缅甸的项目是‘数字殖民的新形式’。”
她调出报道截图:“更糟糕的是,有证据显示他们与缅甸某些武装派系接触,可能试图通过物理手段破坏我们的通信基站。”
陆彬眉头紧锁:“我们在缅甸有多少个基站?”
“十七个,主要分布在偏远地区,为三十万村民提供基础通信和远程医疗服务。”
冰洁快速调出数据,“如果这些基站被破坏,不仅通信中断,疫情期间建立的远程医疗系统也会崩溃。”
“立即启动保护预案。”陆彬下令,“张彬,从新加坡协调东南亚团队,加强基站安保;李文博,准备应急通信方案;林雪怡,监控相关区域网络攻击。”
命令下达后,指挥中心陷入短暂沉默。
冯德.玛丽副董事长从苏黎世接入:“财务评估显示,如果缅甸基站全部受损,直接损失约八千万美元,但间接影响——尤其是对当地社区的信任破坏——无法估量。”
“信任一旦破坏,重建需要十年。”
陆彬沉思片刻:“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让当地社区主动保护这些基站?”
冰洁眼睛一亮:“让基站不仅仅是基础设施,而是社区的一部分。”
“比如,让当地青年参与维护,提供技术培训,甚至将部分所有权和管理权移交给社区。”
“法律上可行吗?”陆彬看向巴黎方向。
张晓梅点头:“可以设立社区合作基金,以信托形式让当地居民成为利益相关方。缅甸法律允许这种模式,只需要当地律师配合。”
“那就立即行动。”陆彬拍板,“资金从应急基金出,法务团队今天之内拿出方案。”
傍晚,鑫鑫从哈佛法学院图书馆回来,听到缅甸的情况后,放下背包问:“姨父,我能参与这个项目吗?我的国际法课程正好在研究‘社区赋权与基础设施保护’的案例。”
陆彬看着年轻人认真的表情:“说说你的想法。”
“国际上有成功先例——在非洲,某个移动网络运营商将基站部分管理权交给当地妇女合作社,结果基站的破坏率下降了92%。”
鑫鑫调出研究报告,“因为社区从‘被服务者’变成了‘共同拥有者’,保护意识完全不同。”
“但这个模式需要精细的法律设计,”他继续道,“产权如何分割?收益如何分配?决策权如何行使?这些问题都需要根据缅甸当地法律和文化习惯定制。”
冰洁欣慰地看着外甥:“你爸爸的法律实务经验,加上你妈妈的教育理念,都在你身上体现了。”
“那我今晚就开始研究缅甸相关法律。”鑫鑫眼中闪着光。
深夜,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缅甸团队传回最新消息:三个边境地区的基站已经收到威胁信息,当地安保人员报告有不明身份人员在附近活动。
“时间不多了。”陆彬看着地图上闪烁的红点,“社区合作方案最快多久能落地?”
张晓梅计算:“法律文件需要48小时,社区谈判至少72小时,培训还要24小时——总共至少六天。”
“但我们可能没有六天。”林雪怡调出监控,“‘镜厅’资助的武装派系正在向基站所在区域移动,最快三天内可能到达。”
关键时刻,伊万诺夫上校的加密频道突然接入。
“陆彬先生,我们监测到缅甸北部有异常通信活动。”
俄罗斯人开门见山,“截获的信息显示,某些势力计划破坏通信基础设施——其中提到了你们的位置。”
“你们有具体情报?”
“我们有无人机监控画面,显示三支小队正向你们的基站移动,每队约十五人,携带简易爆炸装置。”
伊万诺夫发送加密文件,“坐标和路线图已经共享。”
陆彬迅速查看:“为什么帮我们?”
“两个原因。”上校的声音平静,“第一,俄罗斯在缅甸有矿业利益,稳定的通信对我们也有利。第二……”
他停顿了一下,“我父亲常说,保护连接就是保护文明本身。这与国家无关。”
“谢谢。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们不方便直接介入,但可以提供实时监控情报。”
“另外,我们认识几位缅甸当地有影响力的长老——也许他们能帮忙劝说社区保护基站。”
通话结束。陆彬立即部署:“根据俄方情报,重点防御这三个基站。同时,联系当地长老,加速社区合作谈判。”
凌晨三点,鑫鑫完成《缅甸社区通信基站共管法律框架》初稿。二十页的文件,详细规定了产权、收益、管理、培训等各个环节。
“我已经发给张晓梅阿姨的团队审核,”他眼睛布满血丝但精神奕奕,“如果顺利,明天就可以开始翻译成缅语版本。”
嘉嘉递上热茶:“我帮你联系了哈佛法学院的缅甸裔同学,他们愿意协助翻译和文化适配。”
“太好了!”鑫鑫接过茶,“法律文本如果不贴合当地文化,就是一纸空文。”
清晨五点,缅甸传来第一个好消息:在一位德高望重长老的调解下,第一个村庄同意立即启动社区合作。
二十名当地青年开始接受基站基础维护培训。
“他们说,这个基站疫情期间救了十七条命,”当地团队报告,“一位村民说:‘破坏基站就是切断我们孩子的生路。’”
陆彬看着传来的照片——简陋的培训教室里,年轻人们认真听着技术员的讲解,眼神专注。
“这就是根系的韧性,”他轻声对冰洁说,“不只在我们的技术里,更在每一个被连接的生命里。”
上午九点,斯特朗的“镜厅”资本发动新一轮金融攻击,目标直指根系联盟在东南亚的债券。
但这一次,冯德.玛丽副董事长早有准备——反制措施启动后三小时,“镜厅”损失超过五亿美元。
“他们在撤退,”冯德.玛丽报告,“但根据交易模式分析,这不是终点,而是战术调整。”
果然,两小时后,张晓梅监测到“镜厅”开始在欧洲发起法律诉讼,指控根系联盟违反欧盟数据保护条例。
“他们换战场了,”冰洁分析,“从金融战转向法律消耗战,想拖垮我们的资源。”
“那就奉陪。”陆彬神色冷静,“晓梅姐!组建欧盟专项法律团队;艾伦!在欧洲启动公众沟通计划;李文博!全面审查我们的数据合规体系。”
命令迅速执行。根系联盟再次展现其多线程应对能力——就像一棵大树,当一根枝条被攻击,其他枝条依然在生长。
下午,鑫鑫的法律框架获得缅甸当地律师认可。
简化版协议被翻译成缅语和当地少数民族语言,开始在社区传播。
嘉嘉的网络安全监测系统发现,“镜厅”开始针对这些协议进行歪曲宣传,称这是“根系联盟逃避责任的阴谋”。
“启动反制叙事。”陆彬指示,“让当地受益者自己发声。”
很快,一系列短视频开始在缅甸社交媒体传播——孕妇通过远程医疗得到救治,学童通过基站上网课,老人通过通信与远方子女联系……每一个故事都真实而朴素。
“我们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们什么是好,”一位村民在视频中说,“我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个基站就是我们需要的。”
傍晚,伊万诺夫上校发来最新情报:“向你们基站移动的三支小队中,有两支已经停止前进。”
“根据监听,他们的指挥官接到‘当地社区强烈反对’的消息后,决定放弃行动。”
“第三支呢?”
“还在前进,但速度放缓。他们内部有分歧——部分成员来自当地,不想破坏自己乡亲依赖的设施。”
陆彬思考片刻:“能否让当地长老直接与这支小队的本地成员沟通?”
“已经在进行。我们的一位联络人认识小队长的舅舅。”
深夜,缅甸边境山区。第三支小队在距离基站五公里处停下。
小队长接到舅舅的电话,交谈二十分钟后,他转身对手下说:“撤。这个基站救过我表姐的命。”
危机暂时解除。
凌晨,陆彬收到“深根”网络的自动报告:【新增节点:缅甸东枝。状态:自主激活中。备注:检测到同类设施,开始连接尝试。】
他愣住了——缅甸也有这种冷战时期的通信节点?
伊万诺夫上校的通讯随即接入:“是的,苏联时期在缅甸援建过三个类似设施。其中一个就在东枝附近。如果它被激活……”
“它就会成为保护连接的新节点。”陆彬接话,“而且是在最需要保护的地方。”
清晨,帕罗奥图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别墅花园里。
冰洁和陆彬站在窗前,看着鑫鑫和嘉嘉在花园里边走边讨论法律条文。
“大姐把鑫鑫托付给我们是对的,”冰洁轻声说,“他在这里能找到自己的路。”
“爸妈培养我们,我们培养下一代,”陆彬握住她的手,“这就是根系——向下扎根,向上生长,向前延伸。”
花园里,鑫鑫对嘉嘉说:“我昨晚梦见自己站在国际法庭上,为一个孩子辩护——他住在缅甸山区,因为我们的基站,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你为他辩护什么?”嘉嘉问。
“辩护他拥有连接世界的权利。”鑫鑫望向远方,“也许有一天,这会成为一项基本人权。”
别墅内,陆彬收到缅甸团队最终报告:十七个基站全部安全,社区合作方案在五个村庄正式启动,当地青年组成的维护队已经开始工作。
报告最后附了一张照片:基站旁,一位缅甸老人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背景是晨曦中的群山。
照片下有一行字,是当地团队翻译的谚语:
“独木易折,森林长存。”
陆彬将照片设为指挥中心主屏幕的背景。
全球态势图上,代表威胁的红点正在减少,代表连接的绿点不断增加。
在缅甸东枝的地下,一座沉睡三十年的设施正接收着来自“深根”网络的唤醒信号。
它的天线阵列开始微微转动,像冬眠后的动物伸展肢体。
而在硅谷、巴黎、新加坡、苏黎世,根系联盟的成员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他们知道战斗远未结束,但他们也知道——每一次连接,都在让根系扎得更深。
深根蔓延,穿越国界,穿越战争,穿越疫情。
总有选择连接的人。
总有选择希望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