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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战结束后的第七日,大陈岛的硝烟终于完全散去。

晨曦穿透薄雾,洒在修缮中的码头、清理过的蛊棚、以及那些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将士脸上。胜利的代价是沉重的——岛上建筑损毁三成,蛊虫损失过半,七十二名士兵和十三名蛊师永远留在了这片海域。但战果也是辉煌的:击沉弗拉维亚铁甲舰三艘、重伤四艘,歼灭陆战队八百余人,俘虏高级军官七名,缴获航海图、火炮设计图、以及最重要的——半箱未及销毁的龙鳞海沟研究资料。

临安皇宫的捷报是在清晨送达的。

萧承烨在太庙祭祀时接到了八百里加急,当着列祖列宗牌位与文武百官的面,展开那封浸染了淡淡海腥气的战报。他读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舌尖品味过,当读到“敌军溃退,东海暂安”时,这位年轻帝王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陛下,大陈岛大捷!”传令兵跪地高呼,声音在肃穆的太庙中回荡。

百官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那些曾反对海防战略、质疑蛊术价值、劝阻皇帝冒险的老臣们,此刻也禁不住热泪盈眶。右都御史刘秉忠颤巍巍跪地:“天佑西凉!陛下圣明!”

萧承烨却异常平静。他将战报仔细折好,收入怀中贴身处,这才转身面向群臣:“此战之胜,非朕一人之功,亦非天佑。是前线将士用命,是研发人员呕心,是沿海百姓支持,是诸卿虽存异议仍恪尽职守之功。”

他走到太庙殿门前,阳光洒在他明黄的祭服上,镀上一层金边:“今日在此告慰列祖列宗:西凉海疆,寸土未失;西凉将士,血染碧波而无悔;西凉子民,终知海洋非天堑而是通途。自今日起,海陆并重之国策,再无争议!”

“吾皇万岁!西凉万岁!”山呼之声震彻云霄。

祭祀仪式结束后,萧承烨立即返回御书房,连换下祭服都来不及,便召见了刚从大陈岛返回的赵振海。

水师提督比三个月前瘦了一圈,脸上新添了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海战时被飞溅的木屑所伤。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是经历过生死考验、并赢得胜利的人才有的光芒。

“臣赵振海,叩见陛下!大陈岛守卫战详情,在此细报——”

“不急。”萧承烨竟亲自扶起这位老将,命内侍看座奉茶,“赵将军辛苦了。战报朕已细读,现在想听你说说那些纸上没有的。”

赵振海愣了愣,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些战报中无法承载的细节:

讲林晚夕如何站在了望塔上指挥龙鳞蛊,海风吹散她的发髻,她却纹丝不动,只在最关键的时刻闭目凝神,那一刻,海面突然涌起诡异的蓝色浪潮;

讲年轻的蛊师阿蛮为保护腐蚀炸弹仓库,用身体扑向即将爆炸的弗拉维亚手雷,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娘娘,我种的缠绕海藻昨天开花了”;

讲老工匠秦师傅在炮台被毁后,带着三个徒弟用铁锤和凿子,硬是在一夜之间修好了两门岸防炮;

讲普通渔民组成的民兵队,划着小舢板在炮火中穿梭,用最原始的渔网和钩索缠住敌舰的螺旋桨;

讲胜利那一刻,岛上没有欢呼,所有人先做了同一件事——清点人数,寻找伤员,然后望着海面上燃烧的敌舰残骸,许多人跪倒在地,无声哭泣。

“最让臣震撼的,”赵振海声音有些哽咽,“是战后的第三日,臣巡视营地,看见林娘娘在蛊棚废墟中,小心捧起一只幸存的小小预警蛊。那蛊虫在她掌心微弱发光,她用蛊术共鸣安抚它,然后轻声说:‘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们。但你们的牺牲,换来了更多人的生。’”

萧承烨静静听着,手指在茶盏边缘无意识地摩挲。良久,他才开口:“她的身体……如何?”

“娘娘过度使用蛊术共鸣,战后昏厥了两日。”赵振海如实禀报,“顾老先生诊脉后说,心神损耗极大,需静养至少三月。但娘娘只歇了三日,便又开始主持修复和研发工作。臣离岛时,她正带着人分析缴获的弗拉维亚资料。”

“她总是这样。”萧承烨低声说,不知是责备还是心疼,“传朕口谕:命林晚夕即日启程回临安休养,大陈岛事务暂交顾老先生和陈沧代理。若抗旨,朕亲自去接她。”

赵振海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躬身:“臣遵旨。”

接下来的一个月,西凉朝野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胜利的喜悦与牺牲的哀恸交织,对未来的期待与对变革的不安并存。

萧承烨充分利用了这个时机。

他首先厚抚阵亡将士家属,追封爵位,建立东海英烈祠,亲自撰写祭文。那些曾反对海防的官员,此刻看着长长的阵亡名单和年轻的遗孀稚子,无不默然。

接着,他召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海陆联席会议”。参与的不只有文武百官,还有来自沿海的渔民代表、大陈岛的蛊师工匠、甚至四海商会的首领——那位被称为“海龙王”的传奇海盗,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太和殿。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日。第一日总结海战经验,第二日规划五年海防蓝图,第三日讨论海陆协同的具体方案。

正是在这场会议上,萧承烨正式颁布了《西凉海洋发展纲要》,其中几条核心内容将深刻改变这个国家:

一、设立“海事大学”,招募平民子弟学习航海、造船、海洋生物、水文气象等新知,打破只有水师子弟才能涉足海事的传统;

二、成立“皇家海洋探索船队”,计划在五年内探索琉球以东、吕宋以南未知海域,绘制精确海图,寻找新航路与新资源;

三、推行“以海养海”政策,允许民间资本参与近海养殖、海岛开发,前三年免税,所获利润必须有三成投入海防建设;

四、建立“海岸警卫制度”,将沿海渔民组织起来,平时捕鱼,战时为兵,形成覆盖整个海岸线的民间防御网络;

五、最重要的,是在工部下设“格物院海洋分舵”,公开招募对蛊术、机械、化学等感兴趣的人才,给予官身和经费支持,研究成果可享专利分红。

这份纲要的激进程度远超之前的海防总署成立。但有了大陈岛之战的胜利背书,反对声小了许多。连最保守的礼部官员也明白:时代真的变了。

会议最后一日下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四海商会的“海龙王”——真名龙四海,一个五十多岁、脸上带刀疤的精瘦汉子——在发言时突然跪地:“陛下,草民有一事,憋了三十年,今日不吐不快。”

萧承烨示意他继续说。

“草民原是福州渔民,三十年前,我爹和两个哥哥被弗拉维亚的‘探险船’抓走,说是带路,实为奴役,再也没回来。”龙四海声音嘶哑,“我娘去衙门告状,官府说‘海上之事管不了’。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朝廷不管的海,恶狼就会来占。”

他抬起头,眼中是海风淬炼出的锐利:“所以草民当了海盗,抢过商船,杀过洋人,也伤过无辜。但草民敢对天发誓:四海商会立了三条铁律——不劫西凉百姓船,不杀西凉籍船员,不与外寇勾结。这些年,我们抢的都是弗拉维亚、英格伦的商船,得来的钱财,三成养兄弟,三成修船只,四成……偷偷送回了沿海渔村。”

殿内一片寂静。许多官员面露不豫——海盗终究是海盗,怎能登堂入室?

萧承烨却问:“你今日说这些,想要什么?”

“草民不要官职,不要赦免。”龙四海重重叩首,“只求陛下给沿海百姓一条活路!给那些像草民当年一样,爹娘被洋人害了却无处申冤的孩子,一个能指望的朝廷!只要陛下真能守住这片海,四海商会八百兄弟,愿为先锋,万死不辞!”

这番话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御史当即弹劾“海盗狂言,蛊惑圣听”;有武将拍案而起“此等贼寇,当立即拿下”;也有务实派官员沉默思索。

萧承烨等争论稍歇,才缓缓开口:“龙四海,你所求的,正是朕要做的。但你的路走错了。”

他站起身,走下御阶,来到跪地的海盗面前:“海盗终究是盗,纵有千般理由,劫掠伤人、目无法纪,便是错。朕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可。”

龙四海身体一僵。

“但念你心怀家国,有抗敌之功,朕给你和四海商会一个机会。”萧承烨话锋一转,“即日起,四海商会解散,所有人员登记造册。愿归乡者,赐田亩、免三年赋税;愿从军者,经考核可入水师;愿继续航海者,可加入新成立的‘远洋贸易公司’,做正经商人。”

他盯着龙四海的眼睛:“而你,需服三年劳役,在新建的海事大学做三年教习,把你三十年航海经验,教给那些孩子。三年后,若考评合格,朕许你一个水师教官的正职。你可愿意?”

龙四海呆住了,这位在海上叱咤风云半生的汉子,竟一时说不出话。良久,他再次叩首,额头触地有声:“草民……罪民龙四海,谢陛下再造之恩!”

这件事成为了一个标志:连海盗都能被纳入正轨,还有什么人才能被浪费?还有什么力量不能凝聚?

海防事宜暂告段落时,北境传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自春末爆发的瘟疫,在太医院和蛊医的共同努力下,终于被完全控制。这场持续了四个月的灾疫,原本可能造成数万人死亡,但在新的“蛊药结合”疗法下,最终死亡人数控制在了八百以下。

更重要的是,一套完整的“疫病防治体系”在北境三州建立起来:每个县设“防疫所”,配备基础蛊虫检测工具和防疫药材;每州设“疫病监测点”,由蛊医常驻,随时监控异常;中央太医院下设“瘟蛊研究司”,专门研究各类疫病与蛊术的关系。

负责此事的太医院院使徐景谦在奏折中写道:“……此次北境抗疫,最大收获并非治好多少人,而是验证了蛊术在民用领域的巨大潜力。传统医术难辨之毒,蛊虫可探;难解之症,蛊术可缓。臣建议,将蛊医体系推广至全国各州府,尤其江南水乡、西南瘴疠之地,必有奇效。”

萧承烨朱批准奏,并追加了一条:“蛊医培养,不论出身,唯才是举。女子若通蛊术,亦可为医。”

这条旨意又引起了一番争议,但有了林晚夕的先例,反对声弱了许多。一些开明的地方官员甚至主动举荐本地有蛊术天赋的女子,送入太医院学习。

与此同时,另一项浩大工程也进展顺利——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已完成过半。

这条始于三年前、被许多官员斥为“劳民伤财”的运河,如今已初具雏形。从临安北上的河段已经通航,第一批漕运船只载着江南的粮米、丝绸、瓷器,经运河直抵黄河沿岸,比原陆路运输快了十倍,成本仅为三成。

工部尚书王世仁——这位曾经反对海防、也质疑过运河的老臣——如今成了工程最积极的推动者。他在朝会上感慨:“老臣当初目光短浅,只看到挖河之费,未见通航之利。如今方知,此河一成,南北血脉贯通,货物其流,民生可富,国本可固!”

运河的意义远不止经济。随着河道延伸,沿途兴起了一个个新的市镇,荒地被开垦,工坊被建立,流民有了生计。更微妙的是,这条河将原本地理分隔、文化各异的南北地域,实实在在地连接在了一起。

一个运河船工编的号子,开始在两岸传唱:

“哎哟嘿——天子开运河哟,南北一线牵!

南来的稻米北来的盐,船儿载着好光年!

莫说挖河苦哟,莫道开山难,子孙万代有良田!

哎哟嘿——皇恩深似海哟,福泽润山川!”

这质朴的歌声,比任何官方颂扬都更有说服力。民心,在一点点汇聚。

深秋十月,当第一场霜降临临安时,林晚夕终于回到了皇宫。

她是被萧承烨派去的御医队伍“护送”回来的。实际上,若非顾老先生以“再不休养恐伤蛊术根基”相劝,她可能还会在大陈岛再待三个月。

重逢是在养心殿的暖阁里。

萧承烨推门进来时,林晚夕正靠在软榻上翻看一本蛊术典籍。她比离宫前清瘦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听到脚步声,她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都无言。

最后还是萧承烨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回来就好。”

林晚夕放下书,想要起身行礼,被他快步上前按住:“别动,徐院使说了,你至少要静养一个月。”

“陛下,我没事——”话未说完,她已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这个拥抱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却又很紧,紧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萧承烨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声说:“战报朕读了十七遍。每次读到‘林娘娘亲临前线指挥蛊群’,朕都后悔……后悔不该让你去大陈岛。”

“但若我不去,龙鳞蛊无人能控,此战胜负难料。”林晚夕在他怀中轻声说,“陛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朕知道。”萧承烨松开她,细细端详她的脸,“所以朕只能一边为你骄傲,一边……害怕。”

这个从不言惧的帝王,此刻坦然说出了这个字。林晚夕心中一颤,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而且,海战虽险,收获巨大。缴获的弗拉维亚资料显示,他们对龙鳞海沟的研究才刚起步,我们已经领先了至少三年。还有,顾老团队从俘虏的军官口中得知,弗拉维亚国内并非铁板一块,议会中反对远东扩张的声音不小……”

她习惯性地开始汇报工作,却被萧承烨以唇轻触额头打断:“今日不谈国事。徐院使说了,你需要完全放松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只是林晚夕,不是林昭仪,不是研发司主事,只是……我的妻子。”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却重若千钧。

林晚夕眼眶微热,终于卸下所有坚强,靠在他肩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萧承烨果真做到了“不谈国事”。他每天只处理半天朝政,其余时间都陪着林晚夕。他们在御花园散步,看秋菊傲霜;在暖阁对弈,一局棋能下两个时辰;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并肩坐着,他批奏折,她看书,偶尔相视一笑。

这是他们成婚以来,最像寻常夫妻的一段时光。

但两人都清楚,这样的宁静不会太久。帝国的车轮正在加速向前,他们一个是掌舵的帝王,一个是不可或缺的助力,注定无法长久置身事外。

十日后,林晚夕的身体明显好转,脸颊有了血色,眼中的疲惫也渐渐散去。萧承烨这才允许她接触一些不那么费神的事务——比如,看看各地送来的捷报和进展汇报。

暖阁的桌案上,奏折被分门别类摆放:

北境的三份:瘟疫完全平息,无新增病例;新开垦荒地三十万亩,流民安置完毕;蛊医培训学堂第一期五十名学员毕业,已分派至各县。

运河的两份:中段最难挖掘的“鬼见愁”峡谷贯通,全线通航预计可提前半年;运河沿线新设税关十二处,首月税收即超预期。

海防的四份:舟山军港扩建完成,可同时停泊五十艘战船;海事大学第一期招生三百人,报名者逾五千;远洋贸易公司成立,龙四海任总教习,首支商船队下月赴吕宋;东海渔民协会成立,覆盖沿海二十八县。

蛊术研究的三份:太医院瘟蛊研究司成功培育“防疫蛊”,可提前三日检测鼠疫等恶性传染病;格物院海洋分舵从龙鳞蛊样本中提取出“腐蚀活性成分”,可制成便携式蚀金剂;大陈岛送来新型“通信蛊”样本,百里传讯误差不超过一刻钟。

还有各地民生、科举改制、赋税调整、边境贸易……一份份奏折,描绘出一个正在脱胎换骨的帝国。

林晚夕翻阅着,时而微笑,时而沉思。当她看到一份关于“江南女子学堂”的奏请时,抬头看向正在批阅军务的萧承烨:“陛下准了女子学堂?”

“嗯。”萧承烨头也不抬,“不止江南,临安、蜀中、岭南,都要办。教读书识字,也教算术格物。第一批教习,从宫中女官和勋贵家识字的夫人中选。”

“礼部没有反对?”

“有,但朕压下去了。”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秦相说得对,改革不能只改一半。既然女子可为医、可为蛊师、可为工匠,为何不能读书明理?百年树人,女子教化关乎下一代,关乎国运。”

林晚夕心中涌起暖流。她想起当年在滇南,族中女孩大多不许学习蛊术精要,只教些皮毛防身。她是因为天赋异禀,又得祖母偏爱,才成为例外。如今,皇帝的一道旨意,可能改变千千万万女孩的命运。

“对了,还有这个。”萧承烨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份递给她,“你看看。”

那是一份工部与格物院联合提交的《五年科技发展规划》,厚达百余页。林晚夕翻开,目录就让她吃了一惊:新型冶炼技术、蒸汽动力研究、光学仪器制造、化学合成实验、甚至还有“电力初探”……

“这些……都是格物院在研究的?”

“有些刚起步,有些已有眉目。”萧承烨走到她身后,指着其中一页,“比如这个‘蒸汽机’,其实前朝就有雏形,用来抽水灌溉。格物院的工匠改进了设计,热效提高了三成,正在尝试用到船上——若成功,战船可不依赖风力,逆风逆流皆可行。”

他又翻到“电力”部分:“这个更玄妙。说是西方有学者发现摩擦生电,咱们的蛊术研究中也偶然发现,某些蛊虫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类似现象。虽然离实用还远,但朕准他们研究,哪怕一百年后才能用上,也值得。”

林晚夕一页页翻看,越看越心惊。这份规划所展现的视野和野心,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统治者的想象。它不是在原有框架上修修补补,而是在构建一个全新的、基于科学和技术的未来。

“陛下,这些研究耗资巨大,且很多可能数十年不见成果……”她谨慎地说。

“朕知道。”萧承烨平静道,“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开始做。弗拉维亚为什么强?不是因为他们天生聪明,而是他们肯投入、肯试错、肯为百年后的利益布局。西凉已经落后了,若再不追赶,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他双手按在她肩上,声音沉稳有力:“晚夕,朕要的不是一代人的太平,是百年国运,是千秋基业。为此,朕愿意做那个栽树的前人,哪怕自己乘不了凉。”

林晚夕仰头看他。窗外的秋阳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这个男人的脸庞依然年轻,但眼神中已有了一种超越年龄的深邃与坚定。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老臣最终都选择追随他——不是因为他总是对的,而是因为他看得足够远,远到让人愿意相信,跟随他的方向,真的能抵达一个更好的未来。

“陛下,”她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栽那些树。”

萧承烨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帝王的威仪,只有纯粹的温暖:“好。等这些树长成,我们一起在树下乘凉。”

十一月初三,萧承烨在太和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宴席的主角不是王公贵族,而是来自全国各地、各行业的功臣:有大陈岛之战受伤的老兵,有北境抗疫的蛊医,有运河工程中提出关键建议的工匠,有海事大学的第一批学子,有江南女子学堂的女教习,甚至还有两个因为改进农具而获赏的普通农夫。

这是西凉开国以来,最“不合规矩”的一场宫宴。但萧承烨坚持如此。

宴至中途,他举杯起身,朗声道:“这一杯,敬所有为西凉新生流过汗、出过力、拼过命的百姓!江山非朕一人之江山,乃是万民之江山;盛世非天赐之盛世,乃是人人共建之盛世!”

千人举杯,饮下的不只是酒,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感。

宴后,萧承烨与林晚夕并肩登上宫墙。

时值深秋,夜空澄澈如洗,繁星点点。宫墙之下,临安城万家灯火,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更远处,隐约可见运河码头彻夜不熄的灯笼,像一条地上的星河。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站在这里吗?”萧承烨问。

林晚夕点头:“那时我刚入宫不久,陛下带我看临安夜景。我说‘这万家灯火,每一盏都是一个家’,陛下说‘帝王之责,就是守护这些灯火不灭’。”

三年过去了,灯火更多、更亮了。

“这三年,我们打了北狄,平了瘟疫,开了运河,守住了海疆。”萧承烨望着远方,“有时朕也会想,是不是太急了?变法太多,阻力太大,步子太快……”

“但陛下从未停下。”林晚夕接道。

“因为停不下。”他伸出手,仿佛要触摸那片星空,“你看,这个世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化。西方列强的船已经开到我们家门口,新大陆的财富正在重塑世界格局。西凉若此时停下,就会被时代抛弃。朕可以不做开拓之君,但绝不能做误国之君。”

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坚毅:“所以朕只能往前走,哪怕跌跌撞撞,哪怕头破血流。好在……这一路有你。”

林晚夕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有些凉,但交握处生出暖意。

就在这时,她心口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那感觉极其细微,像是蝴蝶振翅,转瞬即逝。但林晚夕的身体却微微一僵——那是净雪蛊的感应。

净雪蛊是她本命蛊之一,最是纯净敏感,能感应到极细微的能量波动和同源气息。三年来,这只蛊一直很安静,只在两种情况下会有反应:一是她情绪剧烈波动时,二是……感应到某些特殊的、与蛊术本源相关的事物时。

而刚才那一丝悸动,陌生而遥远,带着海洋特有的深邃与神秘,似乎来自……东南方向,万里之外。

“怎么了?”萧承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林晚夕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净雪蛊刚刚……动了一下。很微弱,但确实有感应。方向是东南海域,非常远。”

萧承烨神色凝重起来。他知道净雪蛊的特殊性,更知道林晚夕在蛊术上的造诣已登峰造极,绝不会误判。

“是敌是友?是吉是凶?”

“说不清。”林晚夕闭目凝神,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感应,但已无迹可寻,“那感觉……很古老,很庞大,不像是人为培育的蛊虫,更像是……某种自然存在的、与蛊术同源的力量苏醒。”

她睁开眼,眼中有一丝困惑:“而且奇怪的是,它给我的感觉既亲切又危险,既熟悉又陌生。就好像……好像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但这个亲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这个比喻让萧承烨眉头紧锁。他想起大陈岛之战时,龙鳞蛊展现出的惊人灵性与力量。那些来自龙鳞海沟的天然蛊虫,已经颠覆了人们对蛊术的认知。而现在,似乎有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正在海洋深处苏醒。

“会不会是龙鳞海沟的更深处……”他沉吟道。

“有可能。”林晚夕点头,“顾老说过,龙鳞海沟可能是一个庞大生态系统的入口。我们采集到的样本,或许只是最表层的生物。而弗拉维亚的科考船出现在那里,也绝非偶然。”

两人沉默地望着东南方向。夜空下,那片海域隐藏在无尽的黑暗中,神秘而不可知。

“此事暂时保密。”萧承烨最终道,“等开春后,朕派一支精锐船队,由你带队,再去一次龙鳞海沟。但这次不是探查,是真正的探索——带上最好的装备,最全的人才,做好长期考察的准备。”

“陛下要主动去寻找那个‘存在’?”

“与其等它找上门,不如主动去了解。”萧承烨目光锐利,“无论那是什么,它既然与蛊术同源,就可能成为朋友,也可能成为敌人。朕希望是前者,但必须做好应对后者的准备。”

他转向林晚夕,语气严肃:“答应朕,在船队准备好之前,不要试图用净雪蛊去主动感应。那种层次的存在,现在的你还不能贸然接触。”

林晚夕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中一暖:“我答应。”

宫墙上的风大了些,萧承烨解下自己的披风,仔细为她系好:“回去吧,夜深了。”

走下宫墙时,林晚夕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东南方的夜空。

那一丝悸动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觉。在遥远的海域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一直在那里,只是刚刚睁开眼睛,看向了这片大陆。

而这个秘密,将成为第四卷故事的开端。

(第三卷终)

卷末小结·盛世蓝图

北境瘟疫平息,运河工程过半,蛊医体系确立,海防意识觉醒。帝国在伤痛与希望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

这一年,西凉变了。

变的不仅是疆域图上的海岸线和运河线,更是人心深处的观念与认知。海不再是屏障而是通途,女子不再只是闺中之人亦可为国效力,技术不再是奇技淫巧而是强国之本,百姓不再只是纳粮服役的子民更是共建江山的力量。

萧承烨与林晚夕,这对年轻的帝后,用他们的智慧、勇气甚至伤痕,为这个古老的帝国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这条路充满未知与风险,但至少,他们让千万人看到了希望——关于一个强大、开放、包容、创新的未来的希望。

然而,所有的平静都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当帝后立于宫墙之上,眺望这片他们共同守护和塑造的锦绣河山时,那目光坚定而充满希望。但林晚夕心口的净雪蛊,偶尔会传来一丝来自遥远东南海域的、微弱而陌生的悸动……

那是深海的呼唤,是远古的回响,是另一个世界即将叩门的序曲。

盛世蓝图已经铺开,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龙鳞海沟的秘密即将揭开,远古的蛊术起源浮出水面。而当西凉探索船队深入那片禁忌海域时,他们将发现的不仅是生物与资源的宝藏,更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蛊术本质、甚至关于人类文明起源的惊人真相。与此同时,弗拉维亚的远东舰队正在重组,西方列强虎视眈眈,而深海中的古老存在,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片逐渐苏醒的东方大陆……

(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