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蒋小侯爷蒋闻思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额角青筋跳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戚、锦、姝!”
戚锦姝下巴微扬,面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挑衅:“怎么?狗叫什么?”
“真是走哪儿都能碰上你这块甩不掉的牛皮膏药,晦气!”
两人正剑拔弩张间,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身着宝蓝色劲装,作男子打扮的女子驾马过来。
“戚五!”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蒋闻思身上。
“蒋小侯爷,这是又怎么了?”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三番四次求娶,可见人戚五看不上你。”
“那赵小将军一等一的好本事,想娶戚五,都没娶上,轮得到你?”
“男人点,怎么还因爱生恨,求娶不成便怀恨在心,这半年来处处与她作对?”
这话如同冰锥,又狠又准地扎在蒋小侯爷最痛处,将他那点遮遮掩掩的心思彻底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蒋小侯爷气得浑身发抖。
戚锦姝噗嗤一声笑开。
“是啊。”
“你怎么老是肖想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消息很快传到了马车上的永庆帝耳里。
他没多少反应,同新后下着棋。
“圣上!”
稍晚些时候,武安侯府老侯爷求见,得了准许后入内,面色涨红,语气激动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懑。
“圣上明鉴,戚家女实在是欠缺管教,无法无天!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竟然当众辱骂我孙儿是狗!”
“那镇国公府娘子,还出面帮腔。”
武安侯府老侯爷说到此处,声音都有些发颤,显然气得不轻:“蒋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他偷眼觑了一下永庆帝的神色,见其面色平静,指尖正轻轻拨弄着茶盏盖子,便继续添火道。
“闻思那孩子,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了几句,他何错之有?”
“那孩子……那孩子可是打小就喊您一声皇姑父的啊!先皇后生前最疼爱闻思这个侄子……”
“老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此事关乎侯府颜面,关乎先皇后母族声誉,绝不能……绝不能这般善罢甘休!求圣上为老臣,为闻思做主!”
“老侯爷。”
窦后开口:“你先起来。一把年纪了,为了小辈几句口角,就跪在这里哭诉,像什么样子?”
戚家女身份高,便是嫁皇子都成,可就是人不着调,不合适当皇子妃。
先皇后在时,看不上戚锦姝,可又不想放弃这个香饽饽,倒是有意将人许配给侄子。
真是不要脸。
好在,没成就死了!
“你要圣上做什么主?难不成还要将戚五捆了,送进你蒋家的花轿?”
武安侯府老侯爷一噎。
窦后:“先不提镇国公府。”
“戚家家风严谨,规矩森严。”
“若非念着先皇后的情分,要给皇室,储君留些体面,就凭戚家那护犊又刚直的性子,蒋小公子一再纠缠,怕是早打上门去了。”
“这疼孩子没错,可蒋家总得有分寸。”
“老侯爷就别让圣上为难了。”
蒋老侯爷心下不快。
要是先皇后还在,还有新后什么事!
可永庆帝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看向犹自愤愤的他:“不错。年轻人气性盛,口无遮拦是常有事。”
“戚五那丫头,脾气是差,朕知道。她父亲常年在外为朕办差,她母亲又要操持戚家,难免疏于管教,养得骄纵了些。”
话锋一转,皇帝的语气淡了几分。
“可你家闻思,也未必就全占着理。这半年多来,他次次与戚五作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你就闹到朕跟前来。朕这御案,都快成给你们两家断是非的公堂了。”
武安侯府老侯爷似被当头一棒,敲的背后发寒。
新后就这么看着,心里头畅快。
在她眼里,撂老侯爷面子,就是撂储君面子。
武安侯府老侯爷是先皇后的生父,太子的外祖。
年事已高,愈发昏聩不明,认不清形势,底下儿孙又没一个成器的。
唯一的指望就是东宫储君。
可储君,身子骨更是弱得连这次冬猎都无法随行。
她儿谢斯南再不争气,至少身子康健。
永庆帝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加重,带着明显的警示。
“先皇后生前仁厚,最不喜小辈争斗,更不愿见母族借她的名头生事。这份情分,你……莫要再三拿来消磨。”
“懂?”
这便是明明白白的和稀泥,外加敲打了。
蒋老侯爷战战兢兢退下。
目送圣驾马车走远,他立在原地,直到有人稳稳扶住他。
是江南巡抚程阳衢。
“老侯爷。外头风大,殿下特地吩咐,您腿脚不好,让下官务必看顾好您,莫让寒气侵了筋骨。”
午时,浩荡的车马队伍并未停下休整。训练有素的侍卫与随行人员,悄无声息的轮换交接。
骑在马上的贵胄们,就在马背上简单地用些肉脯面饼,饮几口皮囊里的水。
寒风裹着细碎的雪沫,直往衣领袖口里钻,冻得人指尖发麻,呵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
不少相熟的官员趁此机会,驱马上前与荣国公府一行人寒暄招呼。
荣国公年岁渐长,耐不住这般边吹冷风,没过多久便将前来攀谈的人全数推给了身旁的戚清徽,自己一转身,利落地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枢相。”
有人驾马而来。
“江南巡抚程阳衢,拜见枢相。”
“枢相日理万机,本不敢叨扰。只是此次回京述职,江南沿线防务有几处关节,想请教一二。”
戚清徽扫了他一眼。
“上次公务繁忙,没空。”
程阳衢忙道:“上回去荣国公府,是下官唐突了。”
戚清徽:“这次倒是不忙。”
程阳衢,忙做倾听状。
戚清徽语气平稳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可涉防务章程,各地皆有明发文书。若有不解之处,可按规制出具文书,呈递枢密院相关房司,自有专人依律例批答。”
“程巡抚当知朝廷法度。私下请教易生流言,于公于私皆非妥当,还是走正经章程为好。”
他摆明了就是现在有空,也不想搭理你。
偏偏让人挑不出错来。
程阳衢身体微僵,驾马速度缓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殆尽。
阴沉沉的。
眼底翻涌着被轻视的怒意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