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枢谷入口的山风带着山谷特有的阴湿气息,卷动着唐芸额前的碎发。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念,等待一个解释。
苏念刚要开口,眼瞳深处金芒微闪——破妄金瞳捕捉到了前方树林中一丝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那是刻意收敛却仍难完全掩盖的阴冷气息,与黑袍人同源。
“嘘!”他几乎本能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在唐芸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身形急退,迅速隐入路旁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你——”唐芸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惊到,刚要出声质问,却见苏念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前方。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约莫二十丈外,机枢谷那巨大的齿轮门楼侧方阴影里,无声无息地转出一个人影。来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兜帽低垂,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出身形瘦高。他脚步极轻,落地几乎无声,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地上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落叶,显然对潜入极为熟练。
几乎是同时,机枢谷门楼方向传来轻微的齿轮转动声——不是正常运转的规律声响,而是某种刻意控制的、断断续续的“咔…哒…”声。紧接着,门楼底部一道原本严丝合缝的金属板悄然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另一道黑袍身影从中闪出。
这个黑袍人比之前那个稍矮一些,身形有些佝偻,走路的姿态带着年长者特有的迟缓,但动作却并不慢。
“怎么这么久?”后出来的黑袍人开口,声音苍老沙哑,带着明显的不满,在寂静的山谷入口显得格外清晰。
先到的黑袍人警惕地环顾四周,尤其在苏念和唐芸藏身的灌木丛方向多停留了一瞬,才压低声音回应:“这不是为了躲开长老们和那些宾客的眼线,多绕了几圈。今日门中大半人手都在天工殿,但值守机枢谷的暗哨并未全撤,小心为上。”
“哼,谨慎过头。”苍老声音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赶紧吧,大典至少持续两个时辰,门主和几位主事长老都在天工殿脱不开身,今天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两人不再多言,前一后重新没入那道门楼下的缝隙。金属板在他们进入后悄然合拢,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但苏念的破妄金瞳清晰地看到,两人进入前,那苍老黑袍人袖中似乎有微光一闪,没入门楼的某个特定齿轮凹槽——显然,他们持有某种特殊的通行信物或懂得控制机关的方法。
不仅如此,两人进入后,并未立刻深入,而是短暂停留,似乎……在清理痕迹?苏念眯起眼,看到门楼附近几处不起眼的落叶被无形力量微微拂动,重新分布,掩盖了脚印和能量残留。手法老道,绝非第一次做这种事。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苏念和唐芸蹲在灌木丛后,保持着近乎凝固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山谷入口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山峦阻隔后显得模糊的大典乐声。
约莫过了五分钟,苏念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略微放松。他侧头看向唐芸,刚想说话,却对上了一双复杂难明的眼眸。
唐芸正幽幽地看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苏念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态。
方才情况紧急,他拉唐芸蹲下时完全没有注意。此刻,他的左臂因为要隐蔽身形,几乎是环抱着唐芸纤细却柔韧的腰肢,将她半揽在怀中。而右手为了稳住两人重心,下意识地按在了……按在了唐芸并拢的、包裹在黑色修身劲装裤下的大腿外侧。掌心下,是布料光滑的触感和温热紧实的肌肤弹性。
“对、对不起!”苏念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双手,脸色瞬间涨红,慌忙向后挪了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灌木,“唐姑娘,我……我并非有意冒犯,方才情况紧急,实在是……”
看着苏念窘迫的样子,唐芸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她没说什么,只是从容地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草屑和灰尘,又仔细整理了一下方才因蹲伏而有些褶皱的黑色劲装上衣和短裙下摆。
“无妨。”她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事急从权,我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那寂静的机枢谷门楼,神色变得严肃,“不过现在,苏念,你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两个黑袍人是谁?你为何要跟踪他们?还有……”她转回头,直视苏念的眼睛,“你似乎对他们很熟悉?”
苏念也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到了这一步,若想得到唐芸的帮助进入机枢谷,必须拿出一定的诚意。
他略作斟酌,便从当初S市城西老坟场遭遇“地缚拘灵阵”开始讲起,简明扼要地叙述了如何遭遇黑袍人布阵、对方手持黑色大旗催动阴气、之后双方爆发战斗、对方一人逃脱一人断后、以及断后那名黑袍人精妙狠辣的暗器和用毒手法。他重点描述了那面黑色大旗的诡异,以及最后逃脱的黑袍人3号带走了旗子。当然,他隐去了钟浩然闯入地府和刘雯魂魄等过于复杂和私人的部分,只强调黑袍人身份神秘、手段阴毒、且似乎在图谋不轨。
说完,为增加说服力,苏念从贴身挎包的内层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用符纸包裹的小布包,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焦黑、质地非布非革的碎片。碎片本身呈暗沉色泽,但在苏念指尖星力的轻微刺激下,表面竟隐约流过一丝极淡的、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
“这是当初战斗时,从那面黑色大旗上崩落的一小片碎片。”苏念将碎片托在掌心,递到唐芸面前,“唐姑娘可以感受一下上面的气息,虽然微弱,但那种阴冷、混乱、仿佛能牵引魂灵的特质,做不得假。”
唐芸没有用手去碰,只是凝神感知了片刻。她自幼在唐门长大,对各种能量气息极为敏感,尤其是阴邪一类。那片碎片虽小,但那种仿佛触及灵魂深处的冰寒与悸动,让她秀眉微蹙,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这么说来,这些黑袍人……至少与当初在S市袭击你们的是同一伙,或者有关联。”唐芸沉吟道,目光再次投向机枢谷,“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唐门禁地?还持有通行信物?那个苍老的声音……”她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和困惑。
“唐姑娘是听出了什么?”苏念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情变化。
唐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矛盾:“声音……确实有些耳熟。那个苍老沙哑的嗓音,有点像……有点像我们影脉的二长老。”她顿了顿,立刻补充道,“但我不敢确定!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戴着兜帽遮掩身形面容,仅凭声音,还是隔着一段距离,无法断定。况且……”
她看着苏念,眼神变得复杂:“影脉二长老在门中地位尊崇,为人虽然严厉古板,但一向恪守门规,致力于钻研暗器与潜行之道,为唐门培育了不少优秀弟子。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何理由要与这些身份不明的黑袍人勾结,擅闯机枢谷禁地。”
苏念理解她的顾虑。一个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内部等级森严,尊卑有序,怀疑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证据。
“我明白唐姑娘的难处。”苏念诚恳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需要进去看看,弄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若真是误会,自然最好;若真有人心怀不轨,也能及时阻止,避免酿成大祸。”
唐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山风吹动她的马尾,几缕发丝拂过她白皙的脖颈。良久,她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
“苏念,我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也不管那些黑袍人到底是不是我唐门中人。”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但我可以带你进入机枢谷。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请讲。”苏念神色一正。
唐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第一,机枢谷乃我唐门核心重地之一,里面不仅存放着历代先辈研究的珍贵机关图纸、核心部件,更涉及一些……不便为外人道的宗门隐秘。今日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离开此地之后,绝不可对外透露半分。否则,你面临的将是整个唐门不死不休的追杀。这不是威胁,是告诫。”
苏念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窥探别派隐秘本来就是修行界大忌,我虽然并非名门出身,也知这个道理。今日所见所闻,出谷即忘。”
“好。”唐芸对他的干脆似乎有些意外,但眼中闪过一丝认可,“第二,不管那些黑袍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他们毕竟身着我唐门服饰,使用我唐门信物进入此地。此事,归根结底是我唐门内部事务。在里面,若真发生什么,你可以出手阻止,可以自保,但最终的处理权,必须交给我们唐门自己。你不能越俎代庖,更不能私下处置任何人。”
苏念再次点头:“理应如此。若他们真是唐门中人,自然该由唐门门规处置。苏某这次过来,只为了查清黑袍人与之前袭击事件的关联,并无意干涉贵派内务。”
见苏念答应得爽快,提出的条件也都在情理之中,唐芸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她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走吧。跟紧我,机枢谷内机关重重,一步踏错,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来到机枢谷那巨大的齿轮门楼之下。
近距离观看,这座门楼更显恢宏与精密。整体高达五丈,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黑铁与青铜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和能量侵蚀的细微纹路。无数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齿轮、连杆、转轴、簧片以极其复杂的方式咬合、连接、嵌套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庞然大物。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永不停息地转动着,发出低沉而有规律的“咔哒…嗡…咔哒…”声,仿佛一头沉睡巨兽的心跳与呼吸。
门楼正中央,是一面光滑如镜的金属壁,其上没有任何明显的门户痕迹。苏念以破妄金瞳仔细观察,能看到金属壁内部有极其细微的能量回路在流淌,如同人体的经络血脉。
唐芸没有去碰那面金属壁,而是走到门楼左侧一根不起眼的、半人高的青铜立柱旁。立柱顶端是一个碗状的凹陷,里面盛着少许清澈的液体,在幽暗光线下泛着微光。
“这是‘枢机液’,只有内堂核心弟子及以上,定期执行维护任务时才能领取少许,用于润滑和激活某些特定机关。”唐芸低声解释,同时从腰间取下自己的身份令牌——一块巴掌大小、呈六角形、边缘有齿轮纹路的黑色金属牌。
她将令牌小心地浸入那“枢机液”中,停留了约三息。令牌表面原本暗沉的色泽变得温润,中心那个唐门徽记微微亮起。
取出令牌后,唐芸走到金属壁前,并未直接触碰,而是将令牌举起,对准壁面某个看似随意的位置。令牌上的徽记射出一道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束,没入金属壁。
“咔…咔咔……”
一阵比之前密集得多的齿轮转动声响起。金属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原本光滑的镜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立体符文,它们流转、组合,最终在壁面中央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圆形漩涡入口。漩涡内部幽深,看不到尽头,只有一股混杂着金属、机油、陈旧纸张和某种淡淡腐朽气息的风从中吹出。
“快进!入口只能维持十息!”唐芸低喝一声,率先闪身投入漩涡。
苏念紧随其后。
穿过漩涡的瞬间,有种奇异的失重和拉扯感,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眼前光影变幻,待稳定下来,两人已置身于一条幽暗的通道之中。
身后的漩涡入口无声闭合,金属壁恢复原状。
通道并不宽敞,仅容两人并行。两侧和头顶皆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冷光石”,提供着基础照明。脚下的地面同样是金属材质,打磨得相对平整,但刻满了防滑的细密纹路。
空气中那股混杂的气味更加明显。金属的冷冽、机油的腻滑、还有……一种淡淡的、仿佛陈年古籍和腐朽木质混合的味道,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压抑着的阴冷能量波动——与黑袍人以及黑旗碎片同源,但更加隐晦。
“跟紧我,踩我的脚印。”唐芸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已重新进入高度警惕状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墙壁,“这条‘枢机道’是通往谷内核心区域的主干道之一,看上去平静,实则遍布感应机关和陷阱。墙壁、地面、甚至头顶,都可能暗藏杀机。我持有的令牌级别,只能让我们安全通过这条固定路线,一旦偏离,触发机关,立刻就会被值守弟子知晓。”
苏念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唐芸身后,同时破妄金瞳全力运转,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在他的视野中,这条看似普通的金属通道,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两侧光滑的金属墙壁内部,隐藏着层层叠叠、精密复杂的能量回路和机械结构。有些回路如同蛛网般铺开,连接着墙壁深处某个蓄势待发的机括;有些结构则如同毒蛇盘踞,随时可能弹出锋利的刀刃或激射出淬毒的短矢。脚下的金属地板下方,同样不平静,他能“看”到许多精巧的平衡装置和压力感应模块,一旦承受的重量、分布或频率超出设定范围,立刻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而头顶……苏念抬头,瞳孔微缩。天花板内部,那些看似用来固定冷光石的普通凹槽周围,竟然隐藏着一排排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针孔!显然是某种范围覆盖性的暗器发射装置。
唐门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这还仅仅是一条通道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在寂静的通道中行进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平缓,但苏念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深入山腹。
沿途,他们经过了几处岔路口。有些路口被厚重的金属闸门封闭,门上铭刻着不同的符号——有的是齿轮与锤子交叉代表机巧工坊,有的是交叉的匕首与毒瓶代表暗器毒术试验场,还有的是书卷与钥匙图案代表秘藏库。唐芸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目不斜视,径直沿着主道前行。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那股阴冷能量波动越发清晰。不仅如此,苏念怀中的那片黑旗碎片,也开始隐隐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终于,在转过一个急弯后,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的景象,与之前规整冰冷的金属通道截然不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间中央那座高达十余丈、几乎触及穹顶的庞然大物——那是一个无法用简单语言形容的、由无数金属结构堆叠、拼接、嵌套而成的超级复杂机关集合体。它像是一座金属堆砌的山峰,又像是一棵以齿轮为叶、连杆为枝的巨树。数以万计、大小不一的齿轮在其中以不同的速度、方向转动着;粗如手臂、细如发丝的金属杆或伸缩、或摆动、或旋转;各种奇形怪状的凸轮、滑块、弹簧、链条……所有已知的机械构件在这里都能找到,并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不断运动、永不停歇的“机械奇观”。
巨物表面,无数点状、线状的幽蓝色能量光芒沿着特定的路径流淌、闪烁,那是驱动这座庞然大物的核心能量回路。低沉的轰鸣声从它的深处传来,并非嘈杂,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感的韵律,仿佛大地的心跳。
而在巨物的底部,延伸出数十条粗大的、由金属管道和传送带构成的“脉络”,如同巨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四周的岩壁和地面,连接着这个地下空间各个方向那些稍小一些、但同样精密的副机关群、工作台、材料架、以及成排摆放着半成品或试验品的陈列架。
整个空间的照明,主要来自镶嵌在四周岩壁上和穹顶的数百块大型“冷光石”,它们散发出稳定而明亮的白光,将这片庞大的地下工坊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金属与机油气味,还有一种……仿佛被无数精密仪器长期运转所“熏陶”出的、独特的“机械场”气息。
“这里……就是机枢谷真正的核心,‘天工坊’。”唐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敬畏,“唐门传承千年,历代先辈智慧与心血的凝结之地。大部分核心机关的研发、制造、调试,都在这里完成。”
苏念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这绝非现代工业化的流水线车间,而是一座将机械美学与实用功能结合到极致的艺术圣殿,是机关术登峰造极的体现。他很难想象,千年前的古人,是如何设计并建造出如此精妙绝伦的造物。
他的目光很快从震撼中收回,落向更实际的方向——寻找黑袍人的踪迹,以及那股阴冷能量的源头。
破妄金瞳扫视全场,迅速捕捉到了异常。
在天工坊的东南角,那片区域相对独立,摆放的并非常见的机关零件或半成品,而是一些造型奇特的古老器皿、刻满符文的石台、以及几个密封的、散发着寒气的金属柜。那里的能量波动最为异常,阴冷气息也最浓。而且,苏念清晰地“看”到,有两道属于黑袍人的、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轨迹,正延伸向那个角落。
“在那边。”苏念低声对唐芸示意。
唐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微变:“那是……‘古物研究区’。门中偶尔会从外界收购或发掘到一些年代久远、难以辨识的古代器物,会送到这里进行研究,试图解析其原理或材料,以期对机关术有所启发。”她顿了顿,“那里存放的东西,大多来历不明,有些甚至……有些邪门。平时严禁弟子靠近,只有得到门主或长老特许的专门研究员才能进入。”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黑袍人的目标,果然是那里。
他们不再犹豫,借着天工坊内大量机械和陈列架的掩护,压低身形,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向东南角潜去。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气息越是明显。苏念怀中的黑旗碎片已经烫得有些灼人,被他用星力暂时隔绝。
终于,他们潜行到古物研究区外围。这里用半人高的金属栅栏简单隔开,入口处挂着一块牌子:“古物重地,闲人免入。研究员凭令入内。”
栅栏内,景象与外面井然有序的天工坊主区迥异。地面散乱地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石板、残缺的陶器、锈蚀的金属块。几个石台上摆放着放大镜、镊子、小刷子等考古工具。靠墙是一排高大的金属柜,柜门紧闭,表面凝结着细微的水珠,显然内部保持着低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区域最深处,靠岩壁的位置。
那里赫然矗立着一座古朴的、与周围金属环境格格不入的石头祭坛!
祭坛约莫一丈见方,由一种暗青色的巨石垒成,表面刻满了风雨侵蚀也难以完全磨灭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的风格苍劲诡谲,与苏念见过的任何玄门符文体系都不尽相同,充满了蛮荒与神秘的气息。
此刻,祭坛之上,并无他物,只有中央位置,有一个明显的、仿佛常年放置某件物品而形成的方形印痕。印痕内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类似铁锈又似干涸血迹的污渍,散发出最为浓烈的阴冷能量波动。
两个黑袍人,正站在祭坛前。
他们背对着苏念和唐芸的方向,似乎正在仔细检查祭坛和那个印痕。
“印记还很新,残留的能量也活跃……东西刚被取走不久。”苍老的黑袍人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怒意,“看来我们来得还是晚了一步!有人抢先了!”
另一个黑袍人语气焦急:“二长老,那现在怎么办?没有那‘钥匙’,我们根本打不开‘秘境’的入口!上面的计划……”
“闭嘴!”被称为“二长老”的苍老黑袍人厉声打断,警惕地环顾四周,虽然苏念和唐芸隐匿得很好,但他似乎仍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小心隔墙有耳!东西肯定还在谷内,取走之人不可能这么快带出去,大典未结束,所有对外通道都处于半封闭状态,尤其是携带古物离谷,更需要多重手续。”
他沉吟片刻,阴冷道:“搜!东西刚被取走,那人肯定还在天工坊内,甚至可能就藏在附近,想等我们离开或大典结束后再悄悄带走。分头找,注意那些能藏人的角落、通风管道、废弃材料堆……还有,留意最近有谁申请过进入古物区的记录!”
“是!”
两个黑袍人迅速分开,开始在古物区内仔细搜索起来,翻动那些杂物,检查金属柜后方,甚至跃上较高的石台查看顶部。
苏念和唐芸屏住呼吸,蜷缩在一台大型废弃齿轮机床的阴影里,距离黑袍人不过十丈之遥。
唐芸的身体微微僵硬,显然,“二长老”这个称呼,以及那苍老的声音,已经让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近乎确凿的印证。她眼中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愤怒。
苏念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冷静。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那座空荡荡的祭坛,以及祭坛上那个清晰的方形印痕。
“钥匙”……“秘境”……
黑袍人似乎是想用某件从这祭坛上取走的“古物”,作为打开某个“秘境”的钥匙。而那件古物,很可能与黑旗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另一块更大的碎片!
是什么人,赶在黑袍人之前,取走了那件关键的古物?
那人此刻,又藏在这庞大而复杂的天工坊的何处?
危机与谜团,如同这地下空间弥漫的机油气味,无声地缠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