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点点头,作坊里的女工不少,抽调些上了年岁的婆子去灶房应该不是难事。
如此就能让兰娘抽身了。
至于石小山……
“我看小山在作坊做的不错,眼下家里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不如让他继续留在作坊。”
曼娘略微一思索提议道。
叶兰娘闻言如释重负的点点头:“一切听姑娘安排。”
小山一个男孩儿,总不能同她一般整日在宅子里打转,去作坊做工不仅能认识些同龄人,也能学点手艺,且工钱丰厚,她们虽是贱籍,但往后小山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总不能手里一点积蓄也没有。
路上曼娘三言两语的同兰娘商量好母子俩的安排,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家里走去。
刚拐进巷子口,就见自家门口乌压压的围了一群人,曼娘一愣,心里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来。
“薛姑娘回来了~”
不知哪位街坊邻居吆喝一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曼娘身上,让姐弟几个猛地一惊,瞬间脊背僵硬起来。
“发生了何事?!”
曼娘看向人群里的李氏,见李氏喜上眉梢,指了指被众人围住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壮硕,一脸横肉的,看着像是个莽夫,偏偏一双眼睛细长微挑,透着股精明市侩,曼娘觉得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再定睛一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竟然是白日看到的同汪二泉在福缘斋门口说话的管事模样的男人。
先前见他从福缘斋出来,应该是那里的管事。
曼娘有些不确定,不知他此时在这里所为何事。
“薛姑娘!”
杜彬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薛曼娘一番,见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不自觉露出些轻蔑不屑来。
“你是?!”
曼娘无视他的轻蔑,面无表情道。
看模样此人来者不善,她还需小心应付才是。
见一旁的弟妹目露忐忑,曼娘拍了拍两人以作安抚,并示意兰娘先带了两人回去。
“我陪着大姐。”
元宝见状忙先一步攥住曼娘的手,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何该保护两位姐姐才是,哪里能独留大姐一人。
“我也陪着大姐。”
慧娘哪怕一脸紧张的,见弟弟表态也强忍惊惧要留下来。
曼娘见状没有坚持,自己也不能护她们一辈子,适时的经历一些风浪未尝不是好事。
“在下福缘斋掌柜,今日寻薛姑娘想做个买卖。”
杜彬提到自己的身份,一脸骄傲。
谁不知福缘斋背后是达官贵人,自己作为福缘斋的掌柜,说出去可比那些寻常铺子的管事掌柜体面多了。
果然此话一出,围观的看客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来,李氏更是替曼娘高兴。
“嗯!那就屋里说吧。”
曼娘没甚表情的点点头,既然是做买卖,总不能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杜彬见曼娘没有因为听到自己的身份而吃惊或是受宠若惊,心里有些不满,又见她从善如流的说让进屋说,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薛家破败的院落房门,不加掩饰的露出嫌弃的神色。
“进屋就不必了,咱们长话短说吧。”
杜彬说着,拿出帕子轻掩了下口鼻,仿佛这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似的。
曼娘见他一脸傲慢的模样,连进屋都不肯,明显不是同她做买卖的,心中了然,只怕是冲着自家的炒货配方来的。
她没接话,好暇以整的看着对方,准备听听他说的买卖。
杜彬见曼娘始终面不改色,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竟然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这死丫头未免也太冷静了些。
“我福缘斋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糕点铺子,这个大家有目共睹,咱们铺子无论糕点还是炒货,皆是色香味俱全,深受大家喜爱…这点……”
“杜掌柜有话不妨直说,我时间宝贵,没空听你在这里自吹自擂,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自行离去,我们还要回去吃晚食呢。”
曼娘终于有了表情,她不耐烦的打断杜彬的话,本来奔波了一日已经够累了,这人还没甚眼色的挡在自家门口,让她有家不能回,更绝的是还兴师动众的,也不知他怎么把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引了过来,此时她觉得自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被人打量,心中恼火不已。
本想速战速决,赶紧打发了对方,结果他还自卖自夸上了,让她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嘶~的一声,曼娘只听到周围响起了无数个抽气声。
巷子里的看客见曼娘毫不留情的打断杜彬的话,皆是倒抽一口冷气,那可是福缘斋的掌柜啊,薛姑娘未免太莽撞了些,万一得罪了人,被人暗中使坏,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一对儿弟妹,家中连个能顶事的长辈都没有,岂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
一时间众人都替她捏了把汗,连慧娘同元宝兰娘也是一脸紧张的。
杜彬更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自明身份了,这死丫头还敢公然下他的脸,此时被人抢白,准备的大段说辞都堵在了喉头,白胖油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看着曼娘露出错愕的神色。
曼娘见他一脸震惊的,越发不耐,这人本就是来滋扰生事的,自己何必多费口舌,此时虽是乌金西坠的时辰了,气温依旧燥热的很,加上巷子被挤的水泄不通的,越发闷热,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胸闷气短,脊背上全是热汗。
“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小丫头,杜某好心好意来同你谈生意,你却口出狂言,你!你!”
许是长久以来被人吹捧恭维惯了,突然跳出个人不买他的账,杜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指着曼娘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谈生意你就说谈什么生意,做什么铺垫那么多,福缘斋是好是坏我自有评定,你还是长话短说吧,毕竟天气挺热的。”
此话一出,又噎了杜彬一下,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这死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自己这形象加上福缘斋的名头,她见到自己何该诚惶诚恐才是,怎么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