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滴溅到岸边几位贵女的裙摆上，惹得她们低声惊呼，纷纷后退。
段怡佳慢条斯理地抬手，用帕子擦了擦脸颊上被溅到的一滴泉水，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刻薄与嘲弄。
她看着水中挣扎起不来的主仆俩，心中那口因为艾雪碧和宋姝静区别对待而憋着的恶气，终于消散了几分。
一个区区庶女，也敢如此怠慢她？
给那个芝麻小官的女儿引荐白苏木，却对她敷衍推诿？
简直是不长眼！
“咳咳……咳咳咳……”
宋姝静这次呛得更厉害，趴在池边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裸露的脖颈和手臂红得吓人，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隐隐起了透明的水泡。
段怡佳看着她这副惨状，心中快意，面上却故作担忧地叹了口气：
“唉，宋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又摔着了。”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不过妹妹也别太担心，就算身上烫伤了，也无需害怕。谁人不知晓，白神医是你请来的？以妹妹你和白神医的交情，请他出手诊治，这点烫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特意加重了交情二字，眼里满是恶毒的讥笑。
你不是跟白神医交好吗？
你不是能随随便便就答应给艾雪碧引荐吗？
很好！
让你好好体会体会，得罪我段怡佳，是个什么下场！
“段姐姐……求求你……让我上去吧……”
宋姝静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不是装的，是真的很疼，火辣辣的疼，像是皮肉都要被烫熟了，
“不知是我哪里做错了……求段姐姐明示……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她示弱了，低头了。
她知道段怡佳是因为白苏木的事迁怒，此刻硬扛着只有吃更多的苦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个嬷嬷看向段怡佳，其中领头那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再泡下去真可能要出大事了。
段怡佳也懂得见好就收，把人弄死在这里，她也脱不了干系。
教训一下这个不识抬举的贱人，让她知道厉害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罢了，”
段怡佳终于松口，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看宋妹妹也确实难受。嬷嬷，扶宋妹妹上来吧，可小心些，别再让她摔着了。”
嬷嬷们这才让开，伸手将已经快虚脱的宋姝静和紫茵从池子里拉了上来。
主仆二人上了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尤其是宋姝静，浅色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线，也让她身上被烫伤的地方更加触目惊心……
手臂、脖颈、乃至脸上，都布满了不正常的红晕，手背和手腕处更是鼓起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泉水顺着发梢衣角滴落，宋姝静眼睛雾气昭昭，泪水混着泉水一起滚落，分不清哪些是疼出来的，哪些是温泉的水。
她抱着手臂，疼得微微发抖。
段怡佳踱步到她面前，伸手，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与自己视线相对。
“妹妹，”
段怡佳声音轻柔，却带着冰碴，
“现在觉得这皇家汤泉如何啊？可有你想象中那般……有趣？”
宋姝静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但对上段怡佳那双冰冷含嘲的眼睛，她不敢挣扎，也不敢不答，只能忍着泪，颤声道：
“很……很好……很有趣……多谢段姐姐……款待……”
“哦？”
段怡佳似乎很满意她这个答案，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既然喜欢，那我就放心了。第一次和我们出来玩，我还怕招待不周，没让妹妹玩得尽兴呢。”
她松开宋姝静的下巴，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然后话锋一转，拉长了语调：
“不过……妹妹啊，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今日是你自己不小心，接连两次失足落水，才弄成这般模样。这汤泉宫里的所有人，包括你的丫鬟，都可以作证。”
她目光扫过紫茵，带着警告，
“可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妹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吗？”
宋姝静心底恨极，却只能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乖顺地点头：
“段姐姐放心……我……我知道。今日是我自己不小心，与诸位姐妹无关。”
“这才对嘛。”
段怡佳笑了，这次笑得真心实意了些。
她就喜欢看这种明明恨得要死，却不得不低头服软的样子。
就在这时，段怡佳身边那个眼尖的嬷嬷，目光在宋姝静湿透黏在身上的衣裙上扫过。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凑到段怡佳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段怡佳眉梢一动，视线随之落在了宋姝静因为湿衣贴身而曲线毕露的肩膀处。
宋姝静察觉到两人审视的目光，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一种比被烫伤更甚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掩住肩膀，却已经晚了！
那得到示意的嬷嬷动作极快，一步上前，在宋姝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伸手，抓住了她肩头本就因湿水而脆弱的衣料，用力一扯！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宋姝静左肩连同半边锁骨位置的衣衫被彻底撕破，露出了下面一片光滑的肌肤…
以及，肌肤上一道狰狞丑陋、颜色深褐、如同蜈蚣般盘踞的疤痕！
那疤痕显然有些年头了，但依旧能看出当初伤口极深，愈合得并不平整，在宋姝静白皙细腻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和恐怖。
一瞬间，整个汤泉宫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疤痕上。
随即，窃窃私语和压抑的惊呼声猛地炸开！
“天啊！那……那是什么？！”
“好丑的疤！太可怕了！”
“看着像是箭伤？还是刀伤？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难怪……难怪宋家大小姐一直深居简出，亲事上也一直没动静，原来身上竟有如此丑陋的疤痕！”
“这……这以后哪家高门敢娶啊？看着就吓人……”
“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贵女们纷纷掩面，或惊讶，或嫌弃，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后退了几步，仿佛宋姝静是什么晦气的东西。
那些视线，那些低语，比滚烫的泉水更加灼人，像是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宋姝静的心里。
宋姝静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僵硬，连烫伤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
她猛地抬手想要捂住肩膀，手指却颤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