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VIp通道？老大你确定这不是还没装修好的毛坯房？”
叶凡的声音在空旷的线框世界里回荡，带着一种奇怪的金属颤音。
这不是他嗓子的问题，而是声音传播介质的问题。在这里，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被劣质麦克风过滤了一遍，充满了那种令人牙酸的“滋滋”电流声。
秦磊没有回答，他正抱着昏迷的秦天，在一条由白色线条构成的走廊里狂奔。
这里没有光影，没有材质，只有几何。
墙壁是白色的网格线，地面是白色的网格线，就连远处的“门”，也只是一个画出来的长方形框框。跑在上面，脚下没有任何触感，就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地不受力。
“别抱怨了！”冷月捂着后背的伤口，脸色惨白，“至少这里没有那些紫黑色的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冷月的状况很不好。刚才被那个白模砸的一下，虽然当时没有流血，但现在的延迟效果开始显现了。
她的背上，每隔三秒钟就会爆出一团灰色的马赛克粒子。
每一次爆出粒子，冷月的身体都会剧烈抽搐一下，仿佛那个打击还在持续不断地发生。
“这就是所谓的‘持续掉血’bUFF吗？”叶凡看着冷月背上那些飘散的方块，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百遍，“这特效做的，也太五毛了吧？”
“这不是特效，是数据溢出。”秦磊头也不回地喊道，“系统没算力去渲染血液了，只能用这种方块来代替。冷月，还能坚持吗？”
“死不了。”冷月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那个看不见的地面上，瞬间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白色圆锥体，“只要这该死的延迟别再加重就行。”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随着他们深入这条线框通道，那种诡异的“延迟感”越来越强。
一开始只是跑步有拖影，现在变成了动作和感知的完全脱节。
秦磊明明觉得自己迈出了左脚，但视线里看到的却是右脚还在半空中。大脑发出的指令传达到肢体，中间隔了足足两秒钟的时差。
这就像是你玩网游时 ping 值突然飙到了 2000ms，那种不受控制的滑步感让人想吐。
“呕——”
苏烟实在是忍不住了，扶着那一根并不存在的“墙壁线条”干呕起来。
“别吐！”叶凡惊恐地大叫，“你吐出来的东西如果也是马赛克，我就真的要疯了！”
幸好，苏烟只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在这个低算力的区域，系统似乎把“呕吐物”这个细节给优化掉了。
“快走！后面追上来了！”秦磊回头看了一眼。
在那条线框走廊的尽头，那群白模追兵像是一群白色的幽灵，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滑行过来。
它们不需要迈腿，直接平移。
而且因为延迟，它们的身体经常会卡进墙里，或者互相穿模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长着七八只手脚的白色肉球，看起来既滑稽又恐怖。
“这操作，简直离了大谱！”叶凡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这一看不要紧，脚下一绊。
“哎哟！”
叶凡整个人向前扑倒。
但他并没有摔在地上。
因为判定延迟，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停滞了足足两秒，像是一个被按了暂停键的视频画面。
“救我！我要卡住啦！”叶凡在那两秒钟里疯狂挥舞着手脚，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悬浮的雕塑。
两秒后，重力判定生效。
“啪叽！”
叶凡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瞬间砸在地上。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他的一条腿正好卡在了“地面网格线”的一条缝隙里。
那条缝隙并不是真正的裂缝，而是两个模型块之间的拼接错误。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穿模了！”叶凡惨叫起来。
秦磊冲过去一看，只见叶凡的小腿竟然陷进了那一团白色的线条里，而且还在不断地抖动，发出“滋滋滋”的碰撞声。就像是游戏里人物卡进了地形bUG，正在疯狂鬼畜。
“别动！越动卡得越死！”秦磊按住叶凡，“苏烟，拽住他的手！冷月，准备攻击！”
那群白模已经追到了十米开外。
它们虽然是白模，但手里的武器可不是摆设。那个领头的白模举起手里的一团方块，对着叶凡就是一下。
“砰！”
一声闷响。
但叶凡并没有感觉到疼。
“哈哈！打不着！爷卡bUG了！”叶凡刚想得意地大笑，突然脸色一变。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走廊。
疼痛在三秒后到账了。
而且因为叠加了“卡墙伤害”，这一下比平时疼十倍。叶凡疼得脸都绿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钻他的骨髓。
“这延迟……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叶凡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老大，快救我！再卡下去我就要变成地基了！”
秦磊看着那个不断逼近的白模，眼神一凝。
既然物理攻击有延迟，那就利用延迟！
“冷月！攻击它的影子！”秦磊大喊。
在这个只有线条的世界里，本来是没有影子的。但是因为系统渲染错误，那些白模脚下都有一个黑色的圆圈（阴影贴图）。
而且那个圆圈的位置，其实是它们“真实坐标”的位置，而看到的白模身体，是“显示坐标”。
两者之间有位移差！
冷月虽然背上有伤，但战斗意识依然顶级。她瞬间明白了秦磊的意思。
她没有去砍那个白模的身体，而是对着它脚后跟那个黑圈狠狠刺了下去。
“滋啦！”
明明刺的是空气，但那个白模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身体剧烈震颤，然后——
“哗啦”一声。
它碎了。
没有血肉横飞，那个白模直接炸成了一堆白色的三角形碎片，散落一地，然后慢慢消失。
“原来弱点在地板上！”叶凡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这智商，真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啊！居然把判定点露在外面！”
“别贫了！快拔腿！”
秦磊抓住叶凡的腰带，苏烟拽着胳膊，两人喊着号子猛地一拔。
“啵！”
就像是拔出一个萝卜。
叶凡的腿终于从那个bUG缝隙里拔了出来。但他的裤腿已经没了，小腿上全是那种被像素块切割出来的细密伤口。
“跑！”
四人再次狂奔。
身后的白模大军因为同伴的破碎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重新计算路径。
趁着这个空档，他们冲到了那扇歪歪扭扭的“舰桥”大门前。
这扇门看起来极其简陋，就像是一个新手建模师用三个长方体拼出来的，门把手甚至只是画上去的一个圆圈。
“这怎么开？”苏烟伸手去抓那个圆圈，结果手直接穿了过去。
“这是贴图，没碰撞体积。”秦磊皱眉，“真的开关肯定在别的地方。”
“会不会也是延迟？”叶凡突发奇想，“比如我要假装已经开了门，然后等几秒钟门才会开？”
说着，他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推门”的动作。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任何反应。
“你当这是声控灯呢？”冷月白了他一眼。
“不……也许不是延迟。”秦磊盯着那扇门，“也许是因为……这扇门根本就没有‘开’这个动画。”
有些游戏场景里的门，是永远打不开的装饰品。
除非……
“除非我们暴力破拆。”秦磊看了一眼怀里的秦天。
小家伙依然昏迷不醒，但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紫黑色的数据残渣。
指望秦天再吃一口是不现实了，刚才那一下过载已经让他这台“小处理器”冒烟了。
“用那个。”冷月指了指门缝。
那个门缝里，并没有透出光，而是透出一种奇怪的红色。
那是报错信息的颜色。
秦磊心领神会。他把刚才捡来的那个“皮埃尔贴纸”拿了出来。
这东西虽然变成了二维纸片，但它是上一层世界的产物，带着上一层的逻辑代码。
把不同层级的代码强行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冲突。
秦磊把那张“皮埃尔皮”卷成一根细管，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滋滋滋——轰！”
就像是把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
那扇简陋的大门剧烈抖动起来，表面开始浮现出大量的乱码。
【Error: Invalid object (非法对象介入)】
【System conflict (系统冲突)】
【Forced Reboot (强制重启该区域)】
随着红色的警告框疯狂弹出，那扇门终于撑不住了，像是一块融化的奶酪一样瘫软下来，露出了后面的通道。
“成了！”叶凡兴奋地挥拳，“这波操作，秀到我了！”
“进去！”
四人鱼贯而入。
穿过大门的瞬间，那种令人作呕的延迟感突然消失了。
脚踏实地的触感重新回归。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间巨大的、圆形的舰桥。
但这里并没有复杂的仪表盘，没有闪烁的屏幕，也没有忙碌的工作人员。
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放着一张孤零零的椅子。
而在那巨大的、占据了半个墙壁的半圆形舷窗外，并没有星空。
只有一片漆黑。
而在那漆黑之中，有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地贴在玻璃上，盯着他们。
那只眼睛太大了。
光是瞳孔的直径，就比这艘飞船还要大。
那不是怪物的眼睛。
那是……人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