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叶凡发出了这辈子最长、最颤抖的一声感叹词。他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是因为想跪，而是大脑已经无法控制双腿的肌肉了。
那种巨物恐惧症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瞬间崩溃。
想象一下，你是一只蚂蚁，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而此时，一个人正把脸贴在玻璃瓶上，用那只巨大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着你。
你以为的世界，你以为的宇宙，在那个巨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掌心大小的玩具。
这就是此刻秦磊他们的感受。
那只巨大的眼球贴在舷窗（或者说玻璃壁）上，眼白上布满了如同红色闪电般的血丝，每一根血丝都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
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在瞳孔的倒影里，秦磊看到了微小的自己，看到了这艘破败的飞船，看到了他们惊恐的表情。
“那是……谁？”苏烟的声音细若游蚊，她死死抓着秦磊的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是观察者。”秦磊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但这种冷静下面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或者说，那是系统具象化出来的‘上帝’。”
“上帝长这样？这也太掉SAN值了吧？”叶凡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不敢直视那只眼睛，“这眼睫毛……每一根都像电线杆子那么粗。这要是眨个眼，不得刮台风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叶凡的乌鸦嘴，那只巨大的眼睛真的眨了一下。
“呼——”
并没有风。
但是在视觉上，随着眼皮的落下和抬起，整个舰桥内的光线瞬间由亮转暗，再由暗转亮。那种光影的剧烈切换，就像是有人在疯狂开关灯，让人眼花缭乱。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一次眨眼，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波横扫而来。
“嗡——”
秦磊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根烧红的铁棍。
无数杂乱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样本……情绪波动异常……”
“加大剂量……测试痛觉阈值……”
“逻辑链松动……修补……修补……”
这些声音冷漠、机械，却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啊！”苏烟捂着头惨叫一声，鼻孔里流出了两道鲜血。
冷月虽然意志坚定，但也单膝跪地，手中的铁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唯独秦磊，死死咬着牙，硬扛着这股精神冲击。
他不能倒下。
如果他也倒下了，那他们就真的成了小白鼠，任人宰割。
“别听它的！”秦磊怒吼一声，声音中夹杂着他在军队练就的狮吼功，“那是幻觉！那是代码生成的噪音！用你们的意志把它屏蔽掉！”
“老大……屏蔽不了啊！”叶凡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就像是有个复读机在脑子里念经，我快炸了！”
秦磊知道，必须打破这个局面。
这只眼睛，不仅是观测者，更是这个世界的“锚点”。它在用这种注视，强行维持着这个虚假世界的稳定性。
只要它还在看，这个世界就不会彻底崩塌。
“它想看戏是吧？”秦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那老子就演一出好戏给它看！”
他猛地冲到控制台前。
虽然控制台上空空如也，连个按钮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秦磊的操作。
在这个已经崩坏的世界里，意志力就是最好的修改器。
“既然是缸中之脑，那我们就把缸砸了！”
秦磊把昏迷的秦天放在椅子上，然后转身看向冷月和叶凡。
“听着！它在观测我们的逻辑！”秦磊大声喊道，“它觉得我们在恐惧，我们在绝望，这符合它的剧本！所以它才压制我们！”
“要想破局，就得做完全违背常理的事！”
“违背常理？”叶凡抬起满是鼻血的脸，一脸懵逼，“比如现在跳个钢管舞？”
“对！就是这种！”秦磊眼睛一亮，“越荒诞越好！越不符合人设越好！我们要制造逻辑悖论（Logical paradox），让它的分析系统过载！”
“冷月！你是个杀手，你现在给我笑！像个傻白甜一样笑！”
冷月愣住了。
这比让她杀一百个人还难。
“笑啊！”秦磊咆哮道。
冷月僵硬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嘿嘿……”
“不够！再夸张点！”
冷月深吸一口气，突然把手里的铁片扔向空中，然后像个啦啦队一样跳了起来，发出了极其违和的尖叫：“哇哦！这眼睛好大好亮！好想拿去做灯泡哦！”
这一嗓子，不仅把叶凡吓傻了，连窗外那只巨大的眼球似乎都停滞了一下。
瞳孔微缩，似乎在分析这个数据的异常。
“叶凡！你是贪生怕死的富二代，现在给我冲上去，对着那只眼睛骂娘！用你最脏的话！”
“这个我在行！”叶凡一听不用跳舞，立马来了精神。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那只比他大几万倍的眼球，叉着腰就开始输出。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你个独眼龙！白内障！青光眼！你妈没教过你不许盯着别人看吗？你信不信我把你这玻璃砸了，把你抠出来当弹珠弹！”
叶凡越骂越起劲，甚至还对着眼球比了个中指，做了个鬼脸。
这种极度的挑衅和不屑，完全违背了人类面对巨物时的本能恐惧。
窗外的眼球开始颤抖。
那些血丝变得更加鲜红，甚至开始扭曲、沸腾。
系统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几只渺小的“蚂蚁”，不仅不害怕，反而开始嘲讽“上帝”。
【警告：逻辑错误。样本行为模式与数据库不符。】
【重新计算恐惧值……计算失败……】
【尝试重启逻辑模块……】
控制台上方跳出了红色的乱码框。
“就是现在！”秦磊看到了机会。
他没有笑，也没有骂。
他做了一件更绝的事。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舷窗前，缓缓抬起手，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正好对着那只巨大眼球的瞳孔中心。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他在拒绝观测。
既然你是观察者，那我就切断你的视线交互。我不看你，你就无法通过视觉反馈来确认我的状态。
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反向隔离”。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唯有我的意志是真实的。”秦磊在心中默念。
他在脑海中构建那个曾经的真实世界。
不是那个完美的都市，也不是这个破败的飞船。
而是那场战争，那片硝烟，那个让他失去一切又获得新生的战场。
他在脑海中点燃了一把火。
一把足以烧毁一切虚妄的怒火。
“看着我！”
秦磊猛地睁开眼，双眼中爆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那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绝对的、高维度的蔑视。
“你以为你是上帝？不，你只是个偷窥狂。”
“给我……滚出去！”
秦磊大吼一声，拳头重重砸在玻璃上。
这不仅仅是物理攻击，更是精神风暴的释放。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那面号称可以抵御宇宙射线的强化玻璃，竟然在秦磊这一拳之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道缝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裂纹迅速蔓延，像是一张蜘蛛网，瞬间布满了整面舷窗。
窗外那只巨大的眼球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它没想到，里面的“小白鼠”竟然真的能打破“观察箱”。
“不好！要炸了！”叶凡虽然还在骂，但身体很诚实地往桌子底下钻。
“轰——！”
整面玻璃轰然破碎。
并没有太空的真空吸力。
随着玻璃的破碎，那只巨大的眼球就像是一个被打碎的幻灯片投影，瞬间扭曲、撕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黑暗中。
而在那破碎的黑暗之后，露出了更加令人震惊的景象。
那不是宇宙。
那是一排排整齐的、绿色的代码瀑布流（matrix code）。
它们像下雨一样，从无限高的上方落下，构成了这个世界的真正背景。
“看到了吗？”秦磊站在破碎的窗前，任凭数据风暴吹乱他的头发，“这就是世界的底色。”
“代码雨？黑客帝国啊？”叶凡探出头，目瞪口呆，“合着咱们刚才一直在个屏保程序里？”
就在这时，那些绿色的代码雨突然停止了流动。
它们开始汇聚、凝结。
在舰桥的中央，无数代码交织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个人影浑身漆黑，没有面孔，身上流淌着红色的数据流，手中握着一把由乱码构成的长剑。
那是系统的终极防御机制——杀毒程序卫士。
“发现病毒源：秦磊。”
卫士发出了冰冷的声音，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执行：彻底抹除。”
秦磊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秦天，又看了看身边的冷月和叶凡。
“想抹除我？”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虽然那是虚拟的，但在他手里却闪烁着寒光。
“那就看看，是你的代码硬，还是老子的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