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晋鹏抬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拢到耳后。
“阿宁,你听我说。宣庆帝如今对阿愿和翎王已起杀心,甚至不惜用这种下作手段,从我这里迂回下手。”
“今日是我,明日就可能是岳丈,甚至是其他与你们秦家有关的人。谁也无法保证,一个被权欲和猜忌蒙蔽的帝王,下一步会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
将手轻放在秦绥宁小腹上,董晋鹏眼底带着暖意。
“将你留在大宁,我日夜难安。唯有将你送到阿愿和翎王身边,有他们庇护,有闲王府的势力照应,我才能真的放心。至于我……”
他笑了笑:“我在大宁为官一日,就能为岳丈家、为你们,多抵挡一日的明枪暗箭。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丢官罢职,回来与你们团聚。只要你和孩子平安,这官,不做也罢!”
“相公……”
秦绥宁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扑进董晋鹏怀中,将人紧抱住。
……
武林大会的庆贺酒宴尚未散场,宋时愿便收到密信。
是闲王府送来的。
【事急,速归。】
宋时愿心头一凛。
若非十万火急,绝不会这般催她。
没再迟疑,宋时愿立刻找到卓耀。
“二哥,京城有急事,我得立刻回去。”
卓耀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要不要二哥带人跟你一起?”
“暂时不必。情况未明,千鹤庄刚立稳脚跟,你需要坐镇。”
宋时愿快速交代,“二哥,你万事小心。若有需要,随时传信。”
卓耀点头:“好,你一路当心,到了立刻给我消息!有事一定要说!”
匆匆话别,宋时愿带着天应和青樱,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十日后。
宋时愿终于抵达京城。
远远便见王府朱红大门前,一个身影正不住地张望。
“娘?”
宋时愿快步上前,握住秦昭月的手,又惊又疑,“您怎么知道我今天到?还一直在这儿等着?是府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秦昭月见到女儿,眼中担忧稍缓。
她张了张口,还未出声——
“哒哒哒……”
又一辆青篷马车疾驰而来,停在王府门前。
车帘掀起,先探出一张脸,正是表姐秦绥宁。
紧接着,董晋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车。
“宁姐姐?!”
宋时愿愣住。
他们应该在封丘任上,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而且看秦绥宁脸色,似乎……
“阿愿!!”
秦绥宁一见到宋时愿,眼圈瞬间红了,挣脱董晋鹏的手,几步上前,一把将宋时愿紧紧抱住。
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宁姐姐?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宋时愿被她哭得心慌,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抚。
董晋鹏上前,先对秦昭月恭敬行礼:“小婿董晋鹏,见过姑母。”
他行礼时,身体仍下意识微侧向秦绥宁,随时可护住秦绥宁。
秦昭月将他这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脸色缓和了些,温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阿宁这是……”
宋时愿已觉出不对,秦绥宁身上气息与往日不同。
她轻轻拉开哭得抽噎的秦绥宁,握住她的手腕:“宁姐姐,先别哭,让我看看。”
指尖搭上脉搏,凝神细察。
不过数息,宋时愿杏眼圆睁,猛地抬头看向秦绥宁,又惊又喜:“宁姐姐,你……你有了?!”
秦昭月闻言,脸上瞬间露出恍然,立刻道:“好了好了,都别在门口站着了。阿宁有身子的人,哪能这么情绪激动又吹风的?快,都进府里去说话!”
一行人进了府,到暖阁坐下。
秦绥宁的情绪渐渐平复。
她靠着软垫,开始倒起苦水:
“阿愿,姑母,你们是不知道,这小东西还没豆子大呢,就可会折腾人了!”
她皱着鼻子,“我现在闻不得半点油烟味,一闻到饭菜味我就想吐。吃什么吐什么,看见什么都没胃口,嘴里还老是发苦……这才两个月,我感觉我都瘦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旁边的董晋鹏听得坐立不安。
没一会儿又紧张地问,“是不是又反胃了?”
“要不要靠垫?”
秦昭月是过来人,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她先吩咐心腹嬷嬷:“去,让厨房用酸梅、山药、老鸽,慢火炖一盅清爽开胃的补汤来。”
然后才对董晋鹏道:“晋鹏,你也坐下歇歇。阿宁这是头一胎,反应大些是常事,有阿愿在,定会调理好的。你呀,别太紧张,反倒让阿宁不安。”
董晋鹏这才讪讪地坐下,但目光仍时刻不离妻子左右。
待秦绥宁情绪稍稳,被嬷嬷搀去厢房休息后,暖阁内只剩下宋时愿、秦昭月与董晋鹏。
宋时愿看向董晋鹏,这才道:“姐夫,现在可以说了。你和宁姐姐突然来大周,绝不只是探亲养胎这么简单吧?封丘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董晋鹏从怀中取出密信,双手奉上。
“阿愿妹妹,姑母,请看。”
宋时愿接过,与母亲一同观看。
信上字迹工整,盖着内廷暗印,内容比董晋鹏之前所说的更加直白。
明确要求董晋鹏利用与秦绥宁的夫妻关系及与宋时愿的旧谊,设计诱骗宋时愿“自愿”返回大宁,并暗示“圣心已决,务求必成”。
“啪!”
秦昭月一掌拍在茶几上,“好一个‘圣心已决’!宣庆帝他……他这是铁了心,要将阿愿骗回去杀啊!”
“堂堂一国之君,竟用如此下作手段,他还要不要脸面?!”
宋时愿:“不止是针对我。”
“他是想用我做饵,逼阿凛现身,一网打尽。”
“此计若成,既能除去萧凛这个心头大患,又能打击护国公府,更可震慑所有与他离心之人。真是好算计。”
董晋鹏见二人震怒,连忙道:“姑母,阿愿妹妹息怒。正因看出此计凶险,我才与阿宁商定了这将计就计之策。我本打算,将阿宁安顿好后,便独自返回大宁,去宣庆帝面前演一场戏。”
“我就去金殿哭诉,哭我无能,哭我辜负圣恩,不仅没能劝动阿愿妹妹,连怀有身孕的夫人都被大周闲王府扣下了,求皇上为我做主,赔我夫人!”
“我将姿态做足,闹得人尽皆知。宣庆帝纵然疑心,在大周扣人的由头下,他也很难立刻治我重罪,最多是罢官夺职,这便为我们争取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