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封丘县。
天色彻底暗下来,董晋鹏才下值归家。
刚推开院门,便闻到一股饭菜香气。
秦绥宁正坐在灯下缝补着什么。
董晋鹏唇角不自觉上扬。
最近总在听秦绥宁抱怨,说拿绣花针比拿剑还难。
只是现在嫁为人妇,若不给他缝些什么,总感觉不对味儿。
董晋鹏根本不在乎这些,能娶到秦绥宁为妻,他已然满足了。
见他回来,秦绥宁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迎上。
接过他脱下的外袍,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宁?”
董晋鹏眉头微蹙。
“可是又有哪些不长眼的妇人,又来说些不着调的闲话了?”
秦绥宁闻言摇头,“有夫君你在,如今这封丘县内,谁还敢给我气受?”
“你上次整治了那几个胥吏,又断了几个乡绅的财路,如今这些人的夫人见了我,恨不得绕道走,就算迎面碰上,那也是赔着笑脸,变着法儿想请我去他们家赏花喝茶呢。”
见她语气轻松,他才心下稍安。
“那是什么事,让我家夫人这般心事重重?”
秦绥宁拉着他到桌边坐下,亲自给他斟了杯热茶,自己也挨着他坐下。
“夫君……”
“我……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董晋鹏心头一紧,忙放下茶杯,认真看着她。
“你说,天大的事,有我在。”
秦绥宁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
“我……我的月事,迟了快两月了。起初我以为是不适应此地水土,但近日总是莫名嗜睡,闻不得油腻……今儿个,我偷偷去回春堂,让坐堂的老大夫瞧了瞧……”
她顿了顿,眼眸望进董晋鹏骤然睁大的眼睛里,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夫君,你要当爹爹了。”
“……”
董晋鹏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秦绥宁。
“爹……爹爹?”
他喃喃重复,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看见秦绥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才猛地一个激灵,“腾”地站起!
“阿宁!你……你说真的?!我没听错?!”
他双手无意识抬起,想碰碰她又不敢。
最后只能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转了两圈。
转完又蹲到秦绥宁面前,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仰头望着她。
“真的?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他这副模样,逗得秦绥宁笑出了声。
“嗯!真的!老大夫说了,脉象很稳,快两个月了!”
“太好了!太好了!阿宁,谢谢你!谢谢你!”
董晋鹏将秦绥宁轻拥入怀中,像捧着珍宝。
但只抱了一下,他又赶紧松开,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今天走了多少路?累不累?”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手虚扶着她的胳膊,想让她坐着舒服些,又不知该怎么摆弄,一时间只觉得比处理公务还要慌乱。
“不行,从明天起,衙门的事我尽量带回来处理,家里这些活计你都不许再沾手了!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买!”
“不对,天色晚了,我得照顾你,我明天一早就去!不,我还是去问问王妈,孕妇该注意些什么……”
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秦绥宁心里软成一片。
自己之前心底的些许不安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柔声道:“夫君,我很好,孩子也很好。你别太紧张,大夫说了,只要注意些,无碍的。”
董晋鹏反手紧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等情绪稍稍平复,董晋鹏忽然道:“太好了!阿宁,你怀的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秦绥宁被他这话说得一愣,疑惑道:“夫君,怎么了?什么……正是时候?”
董晋鹏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我本不想在你刚有身子的时候告诉你,怕你忧心。”
他将密信展开,放在桌上,“但如今看来,这或许……是老天给我们的一个转机。”
秦绥宁心头一紧,目光扫过信纸,虽然看不真切全部内容,但“圣意”、“翎王妃”、“大宁”、“功成擢升”等字眼,已让她呼吸骤停。
“这是……皇上的旨意?”她声音发紧。
“嗯。”
董晋鹏点头,语气带着嘲讽。
“密旨。让我这个连襟,想办法从你这里入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设法将阿愿他们骗回大宁。只要办成此事,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什么?!”
秦绥宁猛地抓住董晋鹏的手臂,“皇上他想对阿愿做什么?!萧凛呢?他们是不是要对萧凛下手了?!”
董晋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急,听我说。”
收到这密信时,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但,“方才知道你有了身孕,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
“将计就计?”
秦绥宁眼中含泪,“相公,你……你不会是想用我有孕的消息,去骗阿愿她们回来吧?这绝对不行!我宁可……”
“傻娘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董晋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董晋鹏再想要前程,也断不会用你和孩子的安危,更不会用阿愿他们的性命去换!”
他握住秦绥宁的手,压低声音。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奉命行事’。”
“我会向上回禀,就说已从你这里突破,你思念妹妹,且身体有恙,需前往大周探亲兼寻医问药。而我,作为夫君和执行任务的官员,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护送你前往大周。”
“一旦到了大周,见到阿愿和翎王,我们便将实情和盘托出。届时,你就留在大周安心养胎。而我,则会独自返回大宁复命。”
他顿了顿,“到时候我就说计划失败,你因病体沉重滞留大周,我董晋鹏办事不力,有负圣恩,甘愿受罚。”
“如此一来,既保全了你和孩子,又给了朝廷一个交代。皇上总不能因为我没能骗回人而杀了我吧?最多是申饬、降职,甚至罢官。但那又如何?”
秦绥宁怔怔地听着。
“相公……你……你为了我和孩子,竟要冒如此大的风险?若是皇上疑心,或是杨丞相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