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驾车驶近温家老宅,一眼就看见那辆停在门口、限量版的黑色宾利。
她按了下喇叭,头伸出车窗外,看到底是谁。
傅宴北从后座下来,大步走来,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脸上。
温静微怔。
傅宴北的身影挡在车门外,声音磁沉:“下来,我们谈谈。”
温静瞥了一眼腕表,估算着儿子放学到家的时间。
她原本不想理会,但更不愿让孩子撞见这一幕。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站到他面前。
“谈什么?”
傅宴北紧盯着温静的神色,生怕错过一丝变化,“离婚后,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回答过了。”
又是这样含糊其辞的答案。
他们离婚时历经波折,但他自认给足了补偿,并未在财产上亏待她。
以她的能力和骄傲,绝不至于因为这点就处处回避。
除非,她回避的不是他这个人。
傅宴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温静心里一跳,抬起眼时,已经恢复平静,“没有。”
傅宴北眼底翻涌着偏执的暗潮:“温静,你对天发誓。”
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说你温静,若是此刻对傅宴北有半分隐瞒,就……”
“就怎样?”温静向前一步,仰头直视他,眼底是一片凉意,“傅宴北,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当年你知道宋青松是赵忆歆的旧情人,你对我隐瞒了多久?”
她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轻笑一声:“一个自身藏着无数秘密的人,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他全然透明?”
“……”
温静语气低落:“沈肆让你拿核心数据U盘交换我和孩子们的平安,你只给了一半。事后,人人都对我说,你给了全部身家。所有人都来劝我,我该知足,该理解你。”
“可傅宴北,被当成天平上的筹码,随时可能被割舍一半的感觉……真的太冷了。”
“……你都知道?”傅宴北眼底翻起巨浪,“所以你不信我,认定我舍弃了你们?”
“你们的整个谈判过程,通过视频,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我眼前。”
“不是这样的。”傅宴北语气染上急切,“沈肆只给你看了一半!我给了他两个U盘,全部!但他要坐直升机逃走,我们发生了火拼……”
“所以呢?”温静打断他,目光平静却冰冷,“傅宴北,你对绑架的始作俑者和参与者,后来又是怎么做的?”
傅宴北蠕动着嘴唇。
温静眼眸深处浮现讥讽,语气淡淡:“事情过去了。我们离婚了。我也开始新生活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不,”傅宴北的声音嘶哑下去,眼底是近乎破碎的偏执,“我不能…我找了你那么久,想了你那么久…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开除……”
他答应去民政局办手续。
是她用破碎的眼神看着他,决绝地说“不离婚,我就去死”时,他仿佛被推到了一个悬崖边。
面前是两个选项。
一是强行留住她,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凋零。
二是放手,让她带着对他的恨意,或许还能挣扎着活下去。
他选择了后者。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这是他能在两害相权中,为她做出的最残忍、也最无奈的选择。
温静一抬眼,正好看见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朝这边开来。
是钟瑞接时睿回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慌了神。
千万不能让车开过来。
绝不能让傅宴北看见那个和他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
温静忽然扑向傅宴北,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饱含泪意的哽咽。
“傅宴北…够了,真的够了…”
她将下巴轻搁在他肩膀,抬手,朝钟瑞打着手势。
钟瑞看着前面相拥的两人。
那抹高大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
是前老板,傅宴北。
再看温静冲他使眼色,顿时就明白了,马上挂倒档。
“让我们最后好好拥抱一次,然后就彻底放过彼此,开始各自的生活,好吗?”
傅宴北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心神俱震。
他几乎是本能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深深拥住,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嗅到的全是让他魂牵梦萦的气息。
“阿静…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温静看钟瑞调转车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她双手抵在男人胸膛,用力将他推开。
“到此为止。”她抬眼看他,目光清冷,“傅宴北,你要的告别,我给你了。够正式了吗?现在,请你离开。”
傅宴北神色僵住。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是因为…有了女儿,对吗?如果…如果你愿意回来,我可以向她发誓……我会把她当成我的命来疼。这样…可以吗?”
“傅宴北,你疯了吗?”温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养别人的女儿?傅家会允许你这么做吗?请自重。她拥有最好的一切,不需要你来施舍所谓的‘父爱’。”
傅宴北眼眶通红,想去牵她的手,“阿静,我和家里彻底分开了,以后没人能为难你了……”
“傅宴北,你以为这样就够了?”温静侧身避开,深吸一口气,眼底是深深的疲惫,“你父亲当众说我高攀时的难堪,你大嫂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算计,这些伤害是你说切割就能一笔勾销的吗?看到你,我只会想起过去像个小丑的自己。”
“你不是,我才是小丑……”
傅宴北上前想抱她,温静却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拿真心对待你和你的家人,可你们呢?你总是要我顾全大局,要我忍让。傅宴北,当你的家人欺负我的时候,你把我当外人。可当我需要你保护的时候,你又要求我像个‘自己人’一样无限包容。现在你要来补偿我了,要来修复我的心了,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伤害是真实存在过的。
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身体或许会愈合,但那种痛到蜷缩起来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记得。
温静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冷声道:“挪车。”
傅宴北双手死死扒住车窗框,手背青筋凸起,声音嘶哑地哀求:“阿静…阿静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看看我…就一次,好不好?你想怎么出气都行,打我、骂我,怎么样我都受着,只要…只要你别不要我……”
温静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启动车子,踩油门,径直撞开前面的宾利。
傅宴北看着被撞瘪的车尾,没有丝毫怒气。
只要她还愿意冲他发火,说明他在她心里,还不至于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温静下车,头也不回地进大门。
巷子口,边上。
温时睿趴在车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问:“钟叔,我们还要等多久呀?”
“就快了。”钟瑞看了眼手机,温声安抚。
小家伙扭过头,眉头困惑地皱在一起:“可是……妈咪为什么要和那个看起来有点凶的叔叔抱在一起?他是妈咪的朋友吗?”
钟瑞想了想,说:“不,他只是一个……让妈妈伤过心的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抱他?”
钟瑞:“……”
这时,黑色宾利从巷子里驶出来。
钟瑞提醒道:“坐好时睿小少爷,我要关车窗了。”
温时睿乖乖坐好,仍好奇地贴着玻璃,追着黑色宾利看。
为什么车尾撞得稀巴烂?
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