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镖局的总镖头上月来信说最近有商队往返京城与滇南,可以帮忙捎带书信物品。
他正愁如何给京城故人寄些石屏特产。
特别是给葛府的那份。
“太好了!”
何明风放下碗筷,“今日沐休,正好去集市采买。钱先生,你帮我列个单子,京城那边要送的人家……”
他掰着手指数:“葛夫子府上、郑彦郑榭兄弟、刘元丰、马宗腾,还有我堂兄何三郎。”
“对了,国子监的几位同窗也不能忘。”
钱谷笑着应下:“大人放心,下吏这就去准备。不过……”
他顿了顿,“给葛府的东西,可要特别准备?”
何明风耳根微热:“都、都准备些吧。葛夫子爱茶,石屏的普洱正好。”
“葛夫人畏寒,这里有种药草枕头最合适。”
“至于……至于葛家小姐……”何明风停顿了一下。
“她喜欢新奇玩意儿,看到什么合适的就买些。”
“明白。”
钱谷笑得意味深长。
早膳后,何明风带着何四郎、张龙赵虎,一行人热热闹闹出了衙门,直奔石屏州最大的集市。
逢五开市,今日正是初五。
还没到集市口,喧闹声已扑面而来。
青石板路两侧摊贩云集,彝家姑娘的银饰叮当作响,汉家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香料、草药、熟食的复杂气味。
“好热闹!”
何四郎眼睛都不够用了,“明风你看,那边有卖竹编的,那个背篓编得多精巧!”
何明风笑着点头,心里却盘算着购物清单。
钱谷列的单子在他袖中,足有二十多项。
第一站是茶摊。
石屏普洱名扬滇南,摊主是个彝族老阿爸,见何明风一行人衣着气度不凡,忙热情招呼:“官爷看看茶?这是春茶,头采,泡出来汤色红亮,香气醇厚!”
何明风细细看了茶叶,又尝了茶汤,果然是好茶。
他买了五斤上等普洱,分装成小包。
葛夫子两斤,郑榭爱茶一斤,刘元丰、马宗腾各一斤,自己留一些。
“大人,这茶饼要不要?”
摊主又推荐,“压成饼好存放,送给京城贵人最体面。”
何明风想了想,要了十个茶饼。
接下来是药材摊。
石屏多山,盛产药材。
何明风挑了天麻、三七、虫草,都是滋补佳品。
特别选了几个药草枕头。
里面塞了薰衣草、艾叶、决明子,据说安神助眠,最适合给葛夫人。
“这个好!”
何四郎拿起一个绣着杜鹃花的枕头,“苏姑娘最近总说睡不好,我也给她买一个。”
何明风笑道:“你倒有心。”
自己也多挑了两个,一个绣竹,一个绣兰。
竹的给葛知衡的夫人刘氏,兰的……给知雨。
女孩子应该喜欢这些吧?
走着走着,来到一家银饰铺。
彝族银饰工艺精湛,何明风想起葛知雨曾说过喜欢京城“宝华楼”的银簪,便驻足细看。
“官爷要给夫人选首饰?”
老板娘是个伶俐的彝家妇人,“这套蝴蝶簪子最新巧,翅膀会动的,小姑娘最喜欢。”
何明风脸一红:“不是夫人……是,是送朋友的。”
“朋友好啊!”
老板娘会意一笑,取出一对银耳坠,“这个更好,丁香花样,清雅不俗。还有这手镯,刻着杜鹃花,是我们彝家的吉祥纹。”
何明风仔细挑选,最后选了一对丁香耳坠、一个杜鹃手镯、一支蝴蝶银簪。
怕太突兀,又给葛夫人选了个福寿纹的银梳,给葛夫子选了银制书签。
“大人真是周到。”
张龙在一旁偷笑,“连书签都想到了。”
赵虎接话:“要我说,该给葛小姐买套彝族衣裙,那才叫特色。”
何明风想了想,还真去了成衣铺。
铺子里挂满各色彝族服饰,鲜艳夺目。
他挑了一套相对素雅的。
月白上衣绣淡紫杜鹃,靛蓝长裙缀银线流苏。
葛知雨穿上的样子,应该……很好看吧?
“这套好!”
何四郎凑过来,“不过葛小姐在京城穿这个,会不会太显眼?”
“在家穿穿也好。”
何明风道,又让老板娘配了条绣花腰带。
买完衣物,又去食品摊。
石屏特产豆腐干、火腿、菌菇、蜂蜜……
何明风每样都买些,特别挑了罐野生山花蜜。
“大人,这个!”
何四郎举着一包东西跑过来,“石屏杨梅干!酸甜可口,女孩子最爱。”
何明风笑着接过。
不知不觉,张龙赵虎手里已提满大包小包。
何明风自己也拎着几个锦盒,正想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忽然被人从侧面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一声娇呼,何明风手里的锦盒飞了出去,落地时盒盖翻开,里头的丁香耳坠滚了出来,在青石板上闪闪发光。
撞他的是个穿桃红衣裙的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梳着双鬟髻,簪着金步摇,眉眼娇俏,只是此刻柳眉倒竖,满脸怒气。
“你没长眼睛啊!”
少女先发制人,“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何明风皱眉,明明是她从斜里冲出来撞人,却倒打一耙。
但他不欲争执,只弯腰去捡耳坠:“是在下疏忽,姑娘没事吧?”
那少女却不依不饶:“你什么东西掉了?碰脏我裙子你赔得起吗?”
说着低头看自己的裙摆。
确实沾了点泥渍,但很小一块。
何四郎看不过去了:“这位姑娘,明明是你撞的人,怎么还怪起别人来了?”
“你又是谁?”
少女瞪他一眼,“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柳乡绅!”
何明风闻言一愣,抬头细看这少女。
柳乡绅?
马知府要给他说的亲事,不正是柳家小姐吗?
这么巧?
少女见他不说话,以为被吓住了,得意道:“怕了吧?我这裙子是苏州绸,值五两银子呢!你得赔!”
张龙赵虎气得要上前理论,被何明风拦住。
他捡起耳坠,淡淡道:“裙子脏了,在下可以赔。不过方才确实是姑娘从斜里冲出,若真论起来,双方都有责。”
“而且这裙子只是脏了一点,不是不能穿了,这样吧,赔你五百文,如何?”
“五百文?你打发叫花子呢!”
少女不依,“至少一两!”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何明风:“看你像个读书人,怎么在集市乱逛?买的这些……”
她瞥了眼那些锦盒包裹,“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四郎忍不住道:“我们大人买什么,关你什么事?”
“大人?”少女眼睛一转,“什么大人?哪儿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