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风不欲透露身份,只道:“区区小吏罢了。”
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少女。
“银子已赔,姑娘请自便。”
说完何明风就要走。
少女却拦住他:“等等!你刚才叫我‘姑娘’,可知我姓什么?”
“……”
何明风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何四郎抢答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你爹是柳乡绅,那你肯定姓柳啊!”
“总不能姓别的吧?”
少女倒是没有介意何四郎充满火药味的话。
而是扬起了下巴:“那你知道我爹和马知府是故交吗?”
“马知府前几日还跟我爹说,要给我说一门好亲事,对方是个年轻有为的官员,姓何……”
说到这里,何明风身后的张龙赵虎等人变了脸色。
少女忽然顿住,瞪大眼睛看着何明风:“你、你不会就是那个何……何通判吧?!”
何明风面无表情:“在下正是,柳姑娘若无他事,告辞了。”
“等等!”柳小姐这次语气变了,不再是骄横,而是带着一丝好奇?
她绕着何明风走了半圈,从头到脚打量,“原来你就是何通判。”
“我爹说你断案如神,为人正直,我还以为是个大叔呢,没想到……”
没想到这么年轻俊朗。
这话她没说出口,但眼神已透露出来。
何明风被她看得不自在:“柳姑娘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说话啦?”
柳小姐忽然笑了,方才的骄横收敛不少,“何大人这是给谁买礼物呢?这么多东西。”
她眼尖,看到那对丁香耳坠,“哟,还有首饰,给谁的?”
何明风皱眉:“柳姑娘,在下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说完示意何四郎等人快走。
柳小姐却跟了上来:“何大人别走这么快嘛!我知道前头有家铺子,卖的彝绣荷包最精致,你们外地人找不到的,我带你去!”
“不必了。”
何明风加快脚步。
“要的要的!”
柳小姐紧追不舍,“算我赔礼道歉嘛,刚才是我不好。何大人初来石屏,我该尽地主之谊……”
何四郎回头低声道:“这柳小姐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张龙嘀咕:“怕是看上咱们大人了。”
赵虎无语:“马知府做媒,她自己倒先盯上了。”
何明风听得头疼,只想赶紧摆脱。
可柳小姐如影随形,一路介绍这个推荐那个,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何大人你看这个!”
她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寓意多好,买一个吧?”
何明风看都不看:“不必。”
“那这个香囊呢?里面是石屏特产的香草,驱蚊安神……”
“柳姑娘,”何明风终于停下脚步,正色道,“在下还要采买,姑娘请自便。”
柳小姐眨眨眼:“我也要买东西呀,顺路嘛。”
“何大人不是要给京城的朋友带特产吗?我知道哪家的火腿最正宗,哪家的菌菇最新鲜,我带你去!”
何明风无奈,只好由她跟着。
果然,柳小姐对集市熟门熟路,推荐的铺子货品确实上乘。
只是她每介绍一样,就要问一句“这是给谁的呀”,让何明风不胜其烦。
好不容易采买完毕,已是午后。
何明风等人提着大包小包准备回衙,柳小姐还跟在后面。
“何大人住衙门呀?多清苦。”她道,“我家在城南有处别院,清静雅致,何大人若是想找个安静地方读书,尽管去住。”
“多谢好意,不必。”
何明风头也不回。
“那……何大人什么时候有空?我爹说想请您过府一叙……”
“公务繁忙,改日吧。”
走到衙门口,柳小姐终于停步,却还依依不舍。
“何大人,今日真是误会。改日我让我爹正式下帖,您一定要来呀!”
何明风敷衍地拱拱手,逃也似的进了衙门。
关上大门,何四郎长舒一口气:“我的天,这柳小姐也太……太热情了。”
张龙笑道:“大人,我看她是真看上您了。方才在集市,那眼神,啧啧。”
赵虎继续扶额:“马知府做媒没成,她自个儿倒追上门了。”
钱谷从里面迎出来,见众人表情古怪,问明缘由后也笑了。
“这柳小姐在石屏是出了名的娇蛮,柳乡绅老来得女,宠得没边。”
“不过她眼界也高,寻常人看不上。如今盯上大人,怕是觉得大人与众不同。”
何明风揉揉眉心:“莫要胡说。东西都齐了,赶紧打包,七日后镖局就要出发。”
众人应下,开始分装物品。
何明风亲自打包给葛府的箱子。
普洱、药枕、银梳、书签放在上面,下面是衣裙、首饰、蜂蜜、糕点,最底下压着那套彝族服饰和银饰。
他拿起那对丁香耳坠看了看,想象葛知雨戴上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
又想起柳小姐今日的纠缠,笑意淡去。
“大人,”钱谷过来,“给葛小姐的东西……要不要单独写个便签?”
何明风想了想,摇头:“不必。混在给葛府的礼中,自然些。”
他顿了顿,“不过……给郑彦的信里提一句,让他转告葛姑娘姐,石屏的丁香花开了,耳坠是照着真花打的。”
钱谷会意:“下吏明白。”
夜深人静,何明风在灯下写信。
给郑彦郑榭的信写得很长,说了石屏近况,说了水车改进,说了集市见闻。
给葛夫子的信恭敬端正,汇报为官心得。
给刘元丰、马宗腾的信轻松随意。
最后,他抽出一张素笺,想给葛知雨写点什么,却迟迟落不下笔。
写思念?
太唐突。
写日常?
太琐碎。
最终,他只写下四句:“石屏夏至,杜鹃满山。偶见丁香,忆京华故人。托赠微物,聊表寸心。万望珍重。”
将信折好,与礼物一同放入箱中。
何明风推开窗,见夜空星河灿烂。
京城此刻,应是华灯初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