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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凤栖梧宦海龙吟 > 第269章 景琰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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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景琰没有回养心殿。

他就坐在林夙的榻边,握着那只冰凉的手,看着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一夜未合眼。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夜,到天亮时才渐渐停歇。晨光透过窗纸渗进来,在殿内投下朦胧的光晕。炭火早已燃尽,值房里冷得像冰窖,可景琰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榻上那个人的呼吸上——那呼吸太轻,太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陛下,”高公公端着热水和早膳进来,看到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一夜之间憔悴许多的脸,声音都发颤,“您……您用些热水,进点东西吧。”

景琰没有动,只是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高公公低声道,“今日的早朝……”

“推了。”景琰的声音沙哑,“就说朕身体不适,所有奏章送到养心殿,晚些再看。”

高公公犹豫了一下:“陛下,今日原定要议辽东调防和漕运改革两件大事,几位阁老和大臣都在等着……”

“朕说了,推了。”景琰打断他,语气冷硬,“听不懂吗?”

高公公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传旨。”

他退出去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榻上的林夙。那人依旧昏迷着,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高公公心中叹息,悄悄带上了门。

殿内重归寂静。

景琰终于松开了林夙的手——那只手已经被他捂了一夜,却依旧冰凉。他站起身,因为久坐,眼前一阵发黑,扶住榻沿才站稳。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冷风灌进来,带着雪后的清新,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三个月。

连年都过不去。

程不识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无法接受,无法相信——那个陪他从东宫一路走来,那个为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那个在他最孤独最无助时始终站在他身边的人,就要这样离开他。

油尽灯枯。

可林夙才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已经油尽灯枯。

景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东宫初见时,那个瘦小却眼神清亮的小太监;被构陷时,那个冷静分析帮他脱困的少年;夺嫡路上,那个运筹帷幄为他扫清障碍的谋士;登基之后,那个甘愿背负骂名为他推行新政的权宦……

还有那些夜深人静时,两人对坐无言,却心意相通的时刻。

林夙从来不说,可景琰知道。知道他每一次深夜研磨时的默默守候,知道他每一次咳血后偷偷藏起染血手帕的故作镇定,知道他为了不让他担心,强撑病体处理公务时的咬牙坚持。

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还是选择了忽视,选择了自欺欺人。他告诉自己,林夙只是累了,只是需要休息,等新政推行顺利了,等朝局稳定了,他就放他走,带他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病。

可他忘了,时间不等人。

病魔更不等人。

“陛下……”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景琰浑身一震,猛地转身。

林夙醒了。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正看着他,虽然依旧蒙着一层疲惫的水雾,却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醒了?”景琰几乎是扑到榻边,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还痛吗?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快又急。

林夙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轻轻摇了摇头:“陛下……守了一夜?”

“朕没事。”景琰避开他的目光,“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林夙想坐起来,却被景琰按住。

“躺着别动。”景琰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程不识说了,你必须静养,不能再劳神。”

林夙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陛下今日……没有早朝?”

“推了。”景琰简短地说。

“是因为臣?”林夙的眼神暗了暗,“陛下,朝政为重,臣……”

“你比朝政重。”景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林夙怔住了。

这是景琰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暗示,不是隐喻,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比朝政重,比这江山重,比什么都重。

可这句话,来得太晚了。

晚到他已经油尽灯枯,晚到他连这个年都可能过不去。

“陛下,”林夙的声音有些发哽,“您不该……”

“不该什么?”景琰看着他,眼中有着林夙从未见过的执拗和疯狂,“不该守着你?不该为你推掉早朝?不该说这些话?林夙,朕告诉你,朕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要,朕只想让你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随即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他低声道,“朕不该吼你。”

林夙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着复杂的神色。

他见过景琰隐忍的样子,见过他愤怒的样子,见过他冷酷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恐慌、如此无助的样子。

这个坐拥天下、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此刻像个失去最珍贵宝物的孩子,恐慌得不知所措。

“陛下,”林夙轻声说,“臣不会死的。”

“你骗朕。”景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程不识说了,你油尽灯枯,最多……最多只剩三个月。”

“那臣就活三个月。”林夙平静地说,“三个月,足够臣做完该做的事了。”

“什么是该做的事?”景琰的声音嘶哑,“处理漕帮的案子?安排秦岳调防?布置宫宴的局?林夙,这些事没有你,朕一样可以做!”

“可臣想做。”林夙看着他,眼神坚定,“这是臣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景琰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他想说,我不要你做这些事,我只要你活着。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林夙不会听的。这个人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当年决定跟着他,就像后来决定为他背负骂名,就像现在决定燃尽最后一点生命为他扫清障碍。

从来都是这样。

他给不了他什么,只能看着他付出,看着他牺牲,看着他一点点燃尽自己。

“好……”景琰最终低下头,声音哽咽,“你想做,就去做。但是林夙,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说。”

“答应朕,”景琰握紧他的手,泪水滴在那冰凉的手背上,“无论如何,撑到年后再走。至少……至少让朕陪你过完这个年。”

林夙看着手背上那滚烫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臣答应陛下。”

从那天起,景琰变了。

他开始疯狂地寻医问药。

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被召到养心殿,每个人都被问同一个问题:“林公公的病,还有没有救?”

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积劳成疾,心肺受损,气血两亏,已非药石可医。若精心调养,不再劳神,或许能撑三个月。若再劳心劳力,只怕……

景琰不信。

他让程不识开出最好的方子,用最珍贵的药材。千年人参、天山雪莲、南海珍珠……只要听说对心肺有益,不管多贵重,不管多难得,一律命人去找。

养心殿里终日弥漫着药香,一罐罐汤药熬好了送进司礼监值房,可林夙喝下去,效果却微乎其微。他依旧咳血,依旧虚弱,依旧一日比一日消瘦。

景琰的恐慌与日俱增。

他开始召见民间名医。高公公派人四处打听,只要是稍有名气的大夫,不管是不是专治心肺之疾,一律请进宫里。那些大夫战战兢兢地给林夙诊脉,开出的方子五花八门,可没有一个人的药能让林夙的病情好转。

腊月二十七,秦岳麾下那名参将行刑的日子。

景琰原本要去观刑,可最终还是没有去。他坐在养心殿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丧钟声,心中一片茫然。

高公公进来禀报:“陛下,秦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秦岳一身素服走进来,脸色沉重。他跪下行礼:“陛下,罪臣已伏法。”

“知道了。”景琰的声音很平静,“秦将军节哀。”

秦岳抬起头,看着皇帝憔悴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一动:“陛下,您……”

“朕没事。”景琰打断他,“辽东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在准备。”秦岳道,“开春后就可启程。”

景琰点点头:“去了辽东,好好干。军屯新政若能推行成功,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一件。”

“臣明白。”秦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陛下,林公公他……病情可有好转?”

景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秦岳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坐在御案后,身影孤寂得像一尊石像。

走出养心殿,秦岳遇见了刚从司礼监值房出来的程太医。

“程太医,”秦岳叫住他,“林公公的病……”

程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医。陛下这几日寻遍名医,用尽珍药,可林公公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秦岳心中难过。

程太医沉默片刻,低声道:“若是半年前就静养,或许还有救。可现在……太晚了。林公公这些年劳心劳力,耗尽了心血,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秦岳想起那日在值房里,林夙苍白却平静的脸,还有那句“有些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该不该做”。

他忽然明白了。

林夙不是不知道自己会死,他是知道了,却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为了景琰,为了这江山,为了那些他相信该做的事。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程太医,”秦岳的声音有些发涩,“林公公他……还能撑多久?”

程太医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若是能彻底静养,不再劳神,或许……能到开春。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

他没有说完,但秦岳懂了。

只怕连这个年都过不去。

秦岳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雪后的空气冷冽刺骨,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腊月二十八,离除夕宫宴只剩两日。

景琰的寻医问药,已经走火入魔。

他开始召见方士。

这个消息传到前朝,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位阁老联名上疏,痛陈方士误国,请求皇帝以朝政为重,勿信虚妄之术。奏章送到养心殿,景琰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火盆。

他不在乎。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要能救林夙,什么方法他都愿意试。

第一个被召见的方士,自称精通炼丹之术,能炼出延年益寿的仙丹。他在养心殿里夸夸其谈,说什么取童男童女之血为引,集天地灵气炼丹,服之可延寿十年。

景琰听完,直接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第二个方士,说要用九九八十一种珍稀药材,以无根之水熬制七七四十九天,炼成“回天续命散”。景琰问需要什么药材,方士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全是闻所未闻的奇珍异草。

景琰命人去寻,可找遍整个太医院,也只找到不到一半。

第三个方士,是个游方的道士。他看了林夙的面相,又问了生辰八字,掐指算了半天,最后摇头叹息:“此乃天命,不可违逆。”

景琰大怒,命人将他打了五十大板,赶出宫去。

一个个方士来了又走,一个个希望升起又破灭。景琰的耐心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养心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龙颜。

只有高公公敢劝。

“陛下,”这日午后,高公公端着一碗参茶进来,见皇帝又对着窗外发呆,小心翼翼地说,“您已经两日没有批阅奏章了。几位阁老在文渊阁等了一上午,说是漕运改革和辽东调防的章程,急需陛下定夺。”

景琰没有回头,只是问:“林夙今日如何?”

“林公公上午醒了一会儿,喝了药,又睡下了。”高公公低声道,“程太医说,咳血的次数少了些,但脉象……依旧虚弱。”

“让他好好休息。”景琰转过身,眼中有着深深的疲惫,“宫宴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高公公道,“按林公公之前的布置,一切都已就位。只是……”

“只是什么?”

高公公犹豫了一下:“老奴听说,漕帮那几个把头,这几日活动频繁,似乎在密谋什么。还有代王那边,也暗中联络了不少官员。宫宴那日,恐怕不会太平。”

景琰冷笑一声:“他们想闹,就让他们闹。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造次。”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是久违的帝王威仪。

高公公心中一凛,知道那个冷静果决的皇帝,又回来了——哪怕只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陛下,”高公公趁热打铁,“那奏章……”

“拿过来吧。”景琰走到御案后坐下,“朕看看。”

高公公连忙将一摞奏章抱过来,放在案上。

景琰拿起最上面一份,是关于漕运改革的。他看了几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字迹在眼前跳动,化作林夙苍白的面容,化作那一口口咳出的鲜血,化作程不识那句“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医”。

他放下奏章,揉了揉眉心。

“陛下?”高公公担忧地看着他。

“朕没事。”景琰重新拿起奏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可不到一刻钟,他又放下了。

“高公公,”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说……这世上,真的没有能救他的办法了吗?”

高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陛下节哀。”

节哀。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景琰心里。

他还没死呢,就要他节哀?

“滚出去。”景琰的声音冷得像冰。

高公公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景琰一个人。

他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看着这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宫殿,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得到了天下,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得到了万人跪拜的尊荣。

可他要失去他了。

失去那个唯一真心待他、懂他、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林夙……”他低声唤着这个名字,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陛下,程太医求见。”

景琰猛地抬起头,擦干眼泪:“让他进来。”

程太医快步走进来,脸上有着罕见的激动:“陛下,臣……臣找到办法了!”

景琰霍然起身:“什么办法?”

程太医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到其中一页:“陛下请看。这是臣在太医院藏书阁最深处找到的,前朝太医留下的手札。上面记载了一种治疗心肺衰竭的古方,名为‘回天续命散’。”

景琰一把夺过古籍,仔细看去。

那页纸上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药方:千年参王三两,天山雪莲二两,南海珍珠粉一两,鹿心血半盏……林林总总十几味药材,皆是珍稀之物。

但最让景琰心惊的,是最后一行小字:需以至亲之血为引,连服七日,可续命三年。

“至亲之血?”景琰抬头看向程太医。

程太医脸色凝重:“正是。按这手札记载,此方凶险,因是以血为引,强行激发人体潜能,延续生命。但付出的代价也极大——提供血引的至亲,会元气大伤,折损寿数。而被救治之人,三年后必遭反噬,药石无医。”

景琰的手微微颤抖。

三年。

如果能换来三年,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方子……可行吗?”他问。

“臣不敢断言。”程太医如实道,“此方记载于前朝手札,距今已有百年,从未有人真正用过。而且其中几味药材,早已绝迹,比如这‘千年参王’,臣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真正的千年参王。还有这‘鹿心血’,必须取自活鹿当场取血,且鹿的品种、年龄都有要求……”

“去找。”景琰打断他,“不管多难,不管多贵,给朕找齐这些药材。”

“可是陛下,”程太医跪倒在地,“即便找齐药材,这血引……林公公自幼入宫,家人早已不在,何来至亲之血?”

景琰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朕的血,算不算?”

程太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陛下!万万不可!您是九五之尊,龙体关乎国运,怎能……”

“朕问你,”景琰盯着他,“朕的血,算不算至亲之血?”

程太医张了张嘴,最终艰难地说:“按这手札记载,至亲指血脉相连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陛下与林公公虽无血缘,但……但君臣一体,或许……”

“或许可行,对吗?”景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陛下!”程太医磕头,“此方凶险,臣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林公公,但一定会伤及陛下龙体!而且即便救了,也只有三年。三年后反噬一来,林公公依旧……陛下三思啊!”

景琰没有回答。

他重新坐回御案后,看着那本泛黄的古籍,看着那一行行模糊的字迹,看着那最后那句“可续命三年”。

三年。

足够了。

足够他推行完新政,稳定朝局,安排好一切。

足够他带林夙离开这皇宫,去看一看他从未看过的山川湖海。

足够他们好好地道个别。

“程太医,”景琰抬起头,眼中有着决绝的光芒,“去找药材。七日之内,朕要看到‘回天续命散’。”

“陛下!”程太医还要再劝。

“这是圣旨。”景琰的声音不容置疑。

程太医看着皇帝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最终只能深深一揖:“臣……遵旨。”

他退出去时,脚步踉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殿内重归寂静。

景琰拿起那本古籍,轻轻抚摸着那一页。纸页泛黄脆薄,仿佛一碰就会碎。就像林夙的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他偏要逆天改命。

偏要从阎王手里,抢回这三年。

窗外,雪越下越大。

景琰走到窗边,望向司礼监值房的方向。那里烛火通明,林夙应该还在处理公务——他总是这样,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忘了休息。

“林夙,”景琰低声说,“你再等等。等朕凑齐药材,等朕炼出‘回天续命散’,等朕……给你续上这三年。”

“三年后,朕陪你一起走。”

雪花纷飞,将他的低语淹没在凛冽的风中。

而此刻的司礼监值房里,林夙正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份关于漕帮的密报。他咳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上面又是一片刺目的红。

小卓子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林夙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看密报。看完后,他提笔在上面批了几个字,交给小卓子:“送去给沈千户,让他按计划行事。”

“督主……”小卓子哽咽。

“快去。”林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卓子只得接过密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值房里只剩下林夙一个人。

他靠在榻上,闭上眼,胸口那团闷痛又一次翻涌上来。这一次,他没有忍,任由那疼痛在身体里肆虐。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宫宴就在后天,漕帮的事必须在那一天解决。还有代王,还有那些对新政虎视眈眈的官员……他必须在走之前,为景琰扫清所有障碍。

这是他能为景琰做的最后一件事。

至于景琰这几日的疯狂寻医,他听说了,却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他太了解景琰了,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知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可他不能让他救。

不是不想活,是不能用那样的方式活。

以伤害景琰为代价的延续,他宁可不要。

窗外的雪还在下。

林夙睁开眼,望向养心殿的方向。那里烛火也亮着,景琰应该还没睡。

“陛下,”他轻声说,“对不起。”

“臣可能……等不到您找到救臣的方法了。”

雪花飘落在窗棂上,无声无息。

就像有些告别,注定来不及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