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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凤栖梧宦海龙吟 > 第270章 林夙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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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除夕前一日。

雪停了,天空是那种压抑的灰白色,仿佛一块巨大的石板压在京城上空。司礼监值房里,林夙难得起了个早,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宫道。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昨晚咳血后,他几乎一夜未眠,胸口那团闷痛时轻时重,像一把钝刀在慢慢切割。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能连宫宴都撑不过去。

但他必须撑过去。

“督主,”小卓子端着药碗进来,眼圈还是红的,“程太医新配的药,说是加了千年参须,最是补气。”

林夙看了一眼那碗黑黢黢的药汁,没有接。

“放下吧。”他的声音很轻。

小卓子急了:“督主,您得喝啊!程太医说了,这药对您的身子有益,陛下也特意吩咐……”

“我说,放下。”林夙打断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小卓子只得将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眼泪又掉了下来:“督主,您这样……陛下知道了会担心的。”

林夙的目光投向窗外,没有回答。

他知道景琰会担心,知道景琰会发疯一样地寻医问药,知道景琰甚至找到了那个“回天续命散”的古方。高公公昨日悄悄来报,说陛下命程太医在七日之内凑齐所有药材,说陛下要用自己的血做药引,说陛下……

说他宁可以命换命,也要再续他三年。

三年。

林夙闭上眼睛。

三年又怎样呢?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千个日夜,不过是让景琰多看着他痛苦一千天,不过是在三年后,再次面对同样的离别。

而且还要搭上景琰的健康,搭上景琰的寿数。

他不值得。

从来都不值得。

“小卓子,”林夙睁开眼,眼中一片平静,“去把沈千户叫来,我有事吩咐。”

“督主,您还是先……”

“去。”

小卓子看着林夙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抹着眼泪出去了。

不多时,沈锐匆匆进来。他看到林夙苍白的脸色,心中一惊,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督主。”

“漕帮那几个把头,”林夙单刀直入,“今晚会在哪里聚会?”

“回督主,根据线报,他们今晚戌时会在城南的‘醉仙楼’设宴,宴请几位漕运官员。”沈锐低声道,“代王那边也有动静,今日午后会召集几位勋贵在府中密谈。”

林夙点点头,从榻边取过一份名单:“这是和漕帮有牵连的官员名单,一共十七人。宫宴开始后,你带东厂的人,按名单抓人,一个都不能漏。”

沈锐接过名单,迟疑道:“督主,这十七人中,有三位是二品大员,还有一位是皇亲。在宫宴上直接抓人,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林夙抬眼看他,“打草惊蛇?引发骚乱?”

沈锐低下头:“属下不敢。”

“就是要打草惊蛇,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林夙的声音很冷,“看到背叛朝廷、阻挠新政的下场。看到东厂的手段,看到陛下的决心。”

他顿了顿,咳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帕子上又是一片红。

沈锐心中一痛:“督主,您……”

“我没事。”林夙将手帕收进袖中,“代王那边,派人盯紧。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报给我。”

“是。”沈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督主,您……您能撑到宫宴结束吗?”

林夙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撑得到要撑,撑不到也要撑。”

这不是回答,却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沈锐心酸。他看着眼前这个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身影,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林夙时的样子——那时他还是东宫的小太监,眼神清亮,虽然瘦小却充满生机。

如今,生机已尽,只剩下一具油尽灯枯的躯壳,却还在为那个人燃烧最后一点生命。

“督主,”沈锐的声音有些发哽,“属下……属下会办好差事,绝不让您失望。”

林夙点点头:“你去吧。”

沈锐深深一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林夙又拿起那份名单,仔细看着,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他不是那个随时可能倒下的人,仿佛他还有无数个明天可以筹划。

可沈锐知道,他没有明天了。

连今晚的宫宴,都可能撑不过去。

午时刚过,程太医来了。

他提着一个药箱,里面装着刚配好的“回天续命散”所需的部分药材。见到林夙时,他愣了愣——林夙竟然坐在书案后,正在批阅公文。

“林公公,”程太医急忙上前,“您怎么起来了?不是说好要静养吗?”

林夙放下笔,抬头看他:“程太医来了。坐。”

程太医哪有心思坐,他看着林夙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执笔的手,心中又是着急又是难过。

“林公公,陛下命臣配制‘回天续命散’,臣已经找到大部分药材,只差一味‘千年参王’和一盏‘鹿心血’。”程太医从药箱中取出几包药材,“这些都是温补心肺的珍品,臣先给您配一副,您试试效果。”

林夙看着那些药材,没有动。

“程太医,”他缓缓开口,“那‘回天续命散’,真的能续命三年?”

程太医一怔,随即低声道:“按古籍记载……可以。但需要以至亲之血为引,而且……对提供血引的人损伤极大。”

“陛下要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是吗?”林夙问得很直接。

程太医脸色一变:“林公公,您怎么……”

“我怎么知道?”林夙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什么力气,“我太了解他了。他若知道有办法救我,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他也会试。”

“林公公,”程太医跪了下来,“臣知道不该多嘴,但……但陛下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他宁愿折损自己的寿数,也要换您三年。您就……您就让他试一试吧!”

林夙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仿佛又要下雪。值房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暗,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程太医,”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不会用那个药。”

“为什么?”程太医急道,“那是陛下的一片心意,是您活下去的希望啊!”

“活下去的希望?”林夙重复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悲凉,“程太医,您行医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都已经是强求。”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药材:“而且,要用陛下的血做药引……我宁可现在就死,也不会让他为我损伤分毫。”

“林公公!”程太医老泪纵横,“您怎么能这么说?陛下他……他不能没有您啊!”

“不,”林夙摇摇头,“他能没有我。当年先帝驾崩,朝局动荡,他一个人不也撑过来了吗?如今新政已初见成效,朝局渐稳,他身边还有秦岳、有苏婉如、有那么多忠心的大臣……没有我,他一样可以治理好这个国家。”

“可是……”

“没有可是。”林夙打断他,眼中有着决绝的清醒,“程太医,我请您帮我一件事。”

“您说。”

“不要告诉陛下我知道‘回天续命散’的事。也不要再费心配制那个药了。”林夙的声音很平静,“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能撑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强求来的命,我不要。”

程太医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眼中那片死寂般的平静,忽然明白了。

林夙不是不想活。

他是不能以伤害景琰的方式活。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把景琰放在第一位。景琰的安危,景琰的名声,景琰的江山,景琰的一切……都比他自己的命重要。

所以当年他可以为景琰背负骂名,如今他可以为景琰拒绝求生。

“林公公……”程太医的声音哽咽了。

“程太医,”林夙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这是我前几日自己拟的方子,您看看,能不能配出来。”

程太医接过药方,仔细看去。越看,他的脸色越凝重。

那方子上写的,都是些提神吊命的猛药。药效极强,但对身体的损伤也极大。简单来说,就是透支最后的生命力,换取短暂的清醒和行动力。

“林公公,这方子……”程太医的手在颤抖,“这是虎狼之药啊!用了它,您……您可能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三天就够了。”林夙平静地说,“够我撑过宫宴,够我把该做的事做完。”

“可是……”

“程太医,”林夙看着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恳求的神色,“算我求您。宫宴之后,我就会彻底休息。但这之前,让我做完该做的事。”

程太医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行医数十年,见过太多生死,见过太多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苦苦挣扎,想要多活一天,哪怕一个时辰。

可眼前这个人,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求他给自己开虎狼之药,好让自己能撑完这三天,做完那些“该做的事”。

而那些“该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为了他自己。

全是为了那个人,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年轻帝王。

“好……”程太医最终艰难地点头,“臣……臣给您配。”

“谢谢。”林夙轻轻说。

程太医抹着眼泪,提着药箱走了。他的脚步踉跄,背影佝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值房里又只剩下林夙一个人。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胸口那团闷痛又一次翻涌上来。这一次,他没有忍,任由那疼痛蔓延,任由那黑暗一点点吞噬意识。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景琰,对不起。

这一次,我要食言了。

我可能……撑不到陪您过完这个年了。

傍晚时分,景琰来了。

他是独自来的,没有带随从,连高公公都没带。一身玄色常服,肩上落着细碎的雪花,显然是刚下轿就直奔这里。

林夙已经醒了,正靠在榻上喝小卓子刚熬好的药。见到景琰,他放下药碗,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景琰按住了。

“别动。”景琰的声音有些沙哑,“躺着就好。”

他在榻边坐下,看着林夙苍白的脸,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心疼:“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咳血吗?”

“好多了。”林夙轻声说,“陛下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景琰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这是程不识新配的药?”

“是。”林夙点点头,“程太医说加了千年参须,很补气。”

景琰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林夙,你相信朕吗?”

林夙一怔:“陛下何出此言?”

“朕问你,你相信朕能救你吗?”景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

林夙避开他的视线:“陛下,臣的病……”

“你只需要回答朕,相信还是不相信。”景琰打断他。

值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炭火噼啪作响,窗外又开始飘雪。细碎的雪花落在窗棂上,很快融化成水珠,顺着窗格滑落,像无声的泪水。

“臣相信陛下。”林夙最终说,“但有些事,不是相信就能改变的。”

“能改变。”景琰握住他的手,那手依旧冰凉,“林夙,朕找到办法了。程不识在古籍里发现一个古方,叫‘回天续命散’,可以续命三年。药材朕已经命人去寻了,七日之内就能凑齐。到时候……”

“陛下。”林夙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臣不会用那个药。”

景琰愣住了。

他以为林夙会高兴,会感动,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默默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可这一次,林夙拒绝了。

“为什么?”景琰的声音冷了下来。

“因为那药需要陛下的血做药引。”林夙看着他,眼中有着景琰从未见过的坚定,“臣宁可死,也不会让陛下为臣损伤分毫。”

“那是朕愿意的!”景琰猛地站起来,声音提高,“朕愿意用朕的血换你的命!别说只是损伤元气,就是要朕半条命,朕也给!”

“可臣不要!”林夙也提高了声音,因为激动,又咳了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景琰慌了,连忙上前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好好,你不要就不要,别激动,别激动……”

林夙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靠在景琰怀里,气息微弱,却还是坚持说:“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您的龙体关乎国运,不能……不能为了臣……”

“朕说了,朕愿意。”景琰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林夙,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江山也好,皇位也好,都没有你重要。”

“可臣不值得。”林夙的声音越来越低,“臣只是一个太监,一个罪臣之后,一个……迟早要死的人。陛下不该为了臣……”

“值不值得,朕说了算。”景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林夙,朕命令你,好好喝药,好好养病,等‘回天续命散’配好了,就给朕乖乖喝下去。这是圣旨,你敢抗旨,朕……朕就……”

他说不下去了。

他能怎么样呢?

把林夙关起来?逼他喝药?还是像上次那样把他关进诏狱?

不,他做不到。

他什么也做不了。

“陛下,”林夙轻轻推开他,靠回榻上,眼中有着深深的疲惫,“您知道的,臣从来不怕死。臣只怕……死得没有价值。”

“你的价值就是活着!”景琰几乎是吼出来的,“林夙,你听着,朕不要你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朕只要你活着!哪怕你从此什么都不做,就躺在榻上,只要你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睁开眼睛看看朕……就够了!”

林夙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失控的帝王,看着这个因为他而方寸大乱的男人。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东宫的那个雨夜。那时他还是个小太监,因为犯错被管事太监责罚,跪在雨里。是景琰路过,命人给他撑伞,还亲自把他扶起来。

那时的景琰还是个温润隐忍的太子,眼中有着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怜悯。

如今,太子成了皇帝,眼中的怜悯变成了偏执,不解变成了疯狂。

都是为了他。

可他给不了他什么。

连多活几年,都给不了。

“陛下,”林夙轻声说,“臣答应您,会好好喝药,好好养病。但‘回天续命散’……臣真的不会用。”

“为什么?”景琰的声音嘶哑,“你就这么想离开朕吗?”

“不是想离开,”林夙摇摇头,“是不能以伤害您的方式留下。”

景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蹲在榻边,握住林夙的手,将脸埋进那冰凉的手掌里,肩膀微微颤抖。

“林夙……林夙……”他一遍遍地唤着这个名字,像个无助的孩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对朕……”

林夙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舍,也有着决绝的清醒。

“陛下,您还记得吗?当年在东宫,您问臣为什么要跟着您。臣说,因为您是这深宫里,唯一把臣当人看的主子。”

景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现在臣还是这么想。”林夙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您是这世上,唯一把臣放在心上的人。所以臣更不能……不能让您为了臣,做伤害自己的事。”

“可朕愿意……”

“臣不愿意。”林夙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陛下,有些路,臣必须自己走完。有些结局,臣必须自己承受。这是臣的选择,请您……尊重臣的选择。”

景琰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那片死寂般的平静,忽然明白了。

林夙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不是赌气,不是试探,是真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而且,不打算让他插手。

“好……”景琰最终低下头,声音沙哑,“朕尊重你的选择。但林夙,你也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说。”

“答应朕,”景琰紧紧握着他的手,“无论如何,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那些虎狼之药,那些透支生命的方法……都不要用。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让朕陪着你,好好道个别。”

林夙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但很快,那动摇就被平静取代。

“臣答应陛下。”他轻声说。

可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他已经让程太医配了虎狼之药,他已经做好了在宫宴上透支最后生命的准备。

他注定要食言。

就像注定要离开。

景琰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雪下得更大,纷纷扬扬,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下。他走在宫道上,没有乘轿,也没有带随从,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着。

高公公远远跟在后面,不敢靠近。

走到养心殿门口时,景琰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司礼监值房的方向。那里烛火通明,林夙应该还在处理公务。

他总是这样,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

“高公公。”景琰忽然开口。

“老奴在。”高公公连忙上前。

“你去一趟太医院,告诉程不识,”景琰的声音很平静,“‘回天续命散’不用配了。那些药材……都收起来吧。”

高公公一愣:“陛下,这……”

“这是朕的旨意。”景琰打断他,“另外,从今日起,林夙用的每一副药,都要经朕过目。太医院开出的所有方子,都要先送到养心殿。”

“老奴明白。”高公公心中叹息,躬身应下。

他知道,皇帝这是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那个人。不让用虎狼之药,不让透支生命,哪怕那个人自己选择了那条路,他也要强行把他拉回来。

可拉得回来吗?

高公公看着皇帝孤寂的背影,看着那被雪花染白的肩头,心中一片茫然。

殿内,景琰走到御案后坐下。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他一份也不想看。他的全部心思,都系在那个在值房里燃尽最后生命的人身上。

他想起林夙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想起那句“臣不愿意”,想起那个他无法打破的决绝。

“林夙,”他低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朕放手吗?”

“你以为,朕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吗?”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景琰从御案下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玉佩,通体莹白,雕着精致的云纹。那是很多年前,他送给林夙的。后来林夙又还给了他,说太监不能佩戴这样的饰物。

他一直收着。

就像他一直收着那些不能言说的情感,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眷恋。

“朕不会放手的。”他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夙,你等着。等宫宴过了,等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朕就带你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到时候,你想活多久,朕就陪你多久。你想做什么,朕都陪着你。”

“所以……再撑一撑,好吗?”

雪花落在窗棂上,无声无息。

而此刻的司礼监值房里,林夙正看着程太医刚送来的药。那不是普通的补药,而是按他给的方子配的虎狼之药。

药汁黑得发亮,散发着浓烈得刺鼻的气味。

小卓子在一旁掉眼泪:“督主,这药……这药真的能喝吗?程太医说了,这药喝下去,您可能连三天都……”

“我知道。”林夙平静地说,“拿来吧。”

小卓子跪了下来:“督主,求您了,别喝这药!陛下知道了会心疼的,我们……我们都舍不得您啊!”

林夙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卓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那不忍就被决绝取代。

“小卓子,”他轻声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明白,有些事,我必须做。”

“可是……”

“没有可是。”林夙接过药碗,看着那黑黢黢的药汁,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苦。

苦得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比这更苦的,他都尝过了。

药效很快上来。一股热流从胃里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胸口的闷痛减轻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连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一丝血色。

可林夙知道,这是假象。

这是用最后的生命力换来的短暂清醒,是回光返照,是……饮鸩止渴。

但他需要这清醒。

需要它撑过明晚的宫宴,需要它做完该做的事。

“小卓子,”他放下药碗,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去把宫宴的布置图拿来,我再看看。”

小卓子哭着爬起来,去拿图纸。

林夙靠在榻上,望向窗外的飞雪。

景琰,对不起。

这一次,我要骗你了。

但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等我做完了,我就休息。

永远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