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5 章 边境烽烟
江南的雨总是绵绵不绝，下得久了，连剑刃上似乎都沾染了一层洗不掉的湿气。
穆清风在小舟上漂了两日，弃舟登岸后，他在路边的脚店要了一碗素面。
店里的食客不少，多是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一个个把裤腿卷得老高，脚上沾满泥泞。
他们大声谈论着世道，唾沫星子横飞。
“听说了吗？西边又不太平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把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压低了嗓门，却还是让周围几桌人都听了个清楚，“西羌那边的蛮子，这回可是动了真格的。
说是叫什么‘黑风部’，那帮流寇骑着快马，见村子就抢，男的杀，女的掠，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
“朝廷不管？”有人问。
“管？怎么管？”络腮胡子嗤笑一声，夹起一块肥肉丢进嘴里，“天高皇帝远，大军开拔都要半个月，等到了地方，人家早跑回大漠深处去了。
苦的还是咱们这些老百姓。”
穆清风吃面的手微微一顿。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又从筷笼里抽出一根竹筷，在手里把玩着。
竹筷在他指间翻转，像是一条灵活的小蛇。
江南的江湖太软，像这碗里的面条，一夹就断。
这几日杀的水匪虽多，却多是些乌合之众，不仅未能磨砺剑锋，反倒让他那柄厚背剑上多了几分钝气。
“西羌流寇，骨头应该比这些水耗子硬实些。”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角，他提起放在脚边的厚背剑，推门走入雨幕。
半个月后，大靖西境，凉州城外。
原本温润的湿气早已被干燥粗粝的风沙取代。
这里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穆清风换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上去与寻常的落魄刀客无异。
他在城门口的告示栏前停了一会儿。上面贴着官府的悬赏令，西羌流寇的人头，一颗值五两银子。
若是百夫长，值五十两。
穆清风眯了眯眼，心中默默换算了一下盘缠和马料的开销。
这生意，能做。
他没有进城，而是牵着一匹在半道上换来的老马，转身走向了茫茫戈壁。
城里的客栈太贵，而且人多眼杂，不适合他。
夜幕降临，戈壁滩上的气温骤降。寒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一处背风的风蚀岩下，燃着一堆篝火。三个身穿羊皮袄、腰挎弯刀的西羌流寇正围坐在火边，手里撕扯着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腿。
他们的战马拴在一旁的枯树桩上，不安地打着响鼻。
“这汉人的羊就是嫩。”一个满脸横肉的流寇大口嚼着肉，油水顺着嘴角滴在皮袄上，“前日抢的那个村子，那几个娘们儿也是细皮嫩肉的，可惜弄死了。”
“别废话了，赶紧吃。”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流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漆黑的荒野，“斥候回报说这一带不太平，有好几拨兄弟出去打秋风都没回来。”
“怕什么？咱们黑风部的铁骑，还会怕那群只会种地的汉人？”
横肉流寇不屑地吐出一块碎骨头。
话音未落，一阵风沙卷过火堆，火焰忽明忽暗地跳动了一下。
那年纪稍长的流寇动作一僵，手里的羊腿掉落在沙地上。
他感觉脖颈处有些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手刚抬起来，脑袋就从脖子上滑了下来，滚到了火堆旁，那双眼睛还瞪得滚圆，盯着地上的羊腿。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激得火焰滋滋作响。
“谁！”
剩下的两个流寇大惊失色，慌忙去拔腰间的弯刀。
然而，黑暗中并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声依旧。
横肉流寇刚刚握住刀柄，就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灰影从岩石上方落下，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有沉闷的一声巨响。
“砰！”
那是一只穿着破旧皮靴的脚，重重地踏在他的天灵盖上。
横肉流寇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就像烂西瓜一样碎裂开来，整个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最后一名流寇吓得肝胆俱裂，怪叫一声，转身就往战马那边跑。
他刚跑出两步，腿弯处便传来剧痛。一把厚重的铁剑并非以锋刃伤人，而是像门板一样横着拍在了他的双腿上。
“咔嚓”两声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流寇惨叫着扑倒在沙地上，双手抓着满地的沙砾，拼命向前爬行。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背上，力道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
穆清风蹲下身，用那把厚背剑挑起流寇的下巴。
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黑风部，在哪？”穆清风的声音沙哑，带着这戈壁特有的干燥。
流寇颤抖着，嘴里叽里咕噜说着羌语，显然听不懂汉话。
穆清风皱了皱眉，看来是个废品。
手腕微震，剑锋划过。流寇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声息。
穆清风站起身，熟练地开始搜身。这三个流寇身上有些散碎银子，还有几件从村庄抢来的金银首饰。
他也不嫌弃，一一收入囊中。随后，他走到那几匹战马旁，挑了一匹最壮硕的黑马，解下缰绳。
至于剩下的两匹，他用剑柄狠狠拍在马臀上，惊得马儿嘶鸣着跑入黑暗，以此来制造混乱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用沙土掩盖了血迹，却故意留下了三具尸体，摆成了一个诡异的品字形。
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五日，这片荒漠成了流寇们的梦魇。
每当夜幕降临，那些在沙漠边缘游荡、试图寻找汉人村庄下手的斥候小队，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等到第二天清晨，其他的巡逻队会在沙丘后面、枯井旁边，甚至是流寇临时营地的门口，发现他们的尸体。
尸体往往残缺不全，有的被重物震碎了内脏，有的被钝器拍断了脊骨。
没有明显的剑痕，更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巨兽蛮力摧毁。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流寇中蔓延。
“是漠神发怒了！”
“不，是汉人的恶鬼！”
流寇的营地里流言四起，原本嚣张跋扈的蛮族骑兵，此刻连晚上撒尿都要结伴而行。
第六日深夜，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边。
一支十人的流寇小队正缩在一处废弃的土堡里过夜。
他们不敢生火，怕引来那个传说中的“死神”。
领头的小队长紧紧握着手里的弯刀，背靠着墙壁，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缺了一角的门洞。
风吹动外面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次响动都让他心惊肉跳。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有人来了！”小队长低喝一声，所有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马蹄声在土堡外停下。接着，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出去看看。”小队长推了一把身边的一个手下。
那手下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挪到门洞边，探出头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随后戛然而止。那手下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胸口处塌陷下去一个大坑，显然是被人一脚踹断了肋骨，碎骨刺破了心脏。
“放箭！快放箭！”小队长惊恐地大吼。
流寇们慌乱地向门洞外射箭。箭矢没入黑暗，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下一刻，土堡上方传来一声轻响。
穆清风并没有走门，他早已攀上了土堡并不高的顶端。
他站在破败的墙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群惊弓之鸟。
月光洒在他那身满是尘土的麻衣上，厚背剑斜指地面，剑身在月色下泛着冷硬的铁光。
他从上面跳了下来，如同苍鹰扑兔。
落地的瞬间，震荡劲力爆发，脚下的地面轰然震颤，扬起一片尘土。
离他最近的两个流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震动震得立足不稳。
穆清风动了。
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穿梭，厚背剑大开大合。这里不需要精妙的剑招，只需要最纯粹的力量和速度。
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不用剑刃去割喉，而是用剑脊去砸，用剑身去拍。
这种打法极其残暴，也极其有效。被拍中的流寇，往往瞬间丧失战斗力，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小队长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眼中的恐惧变成了绝望。
他大吼一声，举刀向穆清风劈来。
穆清风不闪不避，左手忽然探出，两根手指如同铁钳一般，精准地捏住了劈来的刀刃。
“叮！”
精钢打造的弯刀竟被他生生捏停在半空。
小队长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抽回刀，却纹丝不动。
穆清风看了他一眼，右手厚背剑自下而上撩起。
没有任何悬念，小队长连人带刀被挑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土墙上，像是一滩烂泥般滑落。
战斗结束得很快。
穆清风站在尸体堆中，微微喘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剑身上多了几个缺口，那是刚才硬碰硬留下的。
“还是不够硬。”他嘟囔了一句，从怀里掏出水囊灌了一口。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像往常一样，开始仔细地搜刮战利品。
这支小队显然比之前的斥候富裕，他在小队长的怀里摸到了一张羊皮地图。
借着月光，穆清风展开地图。上面用粗劣的线条勾画着这一带的地形，其中一个被红色颜料圈起来的地方，正是这群流寇的大本营，也是他们集结兵力准备攻打的一座孤城——落日堡。
穆清风的指尖在那个红圈上点了点。
那里，应该有能让这把剑变得更锋利的磨刀石。
他收起地图，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系在腰间，提着剑走出了土堡。
外面的风沙依旧很大，很快就会掩盖这里的一切。
穆清风翻身上马，勒转马头，朝着大漠深处那个红圈的方向望去。
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