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气氛严肃,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文件——《红星轧钢厂试行经济责任制实施方案(讨论稿)》。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是吹风会,也是动员会。”
李怀德开门见山,“国家要搞改革开放,企业要搞活经济。咱们红星轧钢厂,被列为全市第一批试行经济责任制的重点企业。这是荣誉,也是责任。”
他翻开文件:“方案的核心内容,我简单说一下。第一,实行厂长负责制,扩大企业经营自主权。第二,推行承包经营,各车间、科室要签订经济责任书,明确产值、利润、成本等指标。第三,改革分配制度,实行工效挂钩,多劳多得。”
台下响起一阵低语。
何雨柱坐在后排,默默听着。
方案的内容比他预想的还要激进。
按照这个方案,各车间主任、科室负责人将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但同时也要承担经营责任。完不成指标,轻则扣奖金,重则免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条:分配制度改革。
“同志们,打破大锅饭,势在必行。”
李怀德提高了声音,“过去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这种局面必须改变。从明年开始,全厂实行浮动工资制。基本工资保留,奖金和部分工资与经济效益挂钩。效益好的车间,职工收入可以上浮百分之三十、五十,甚至翻倍。效益差的,可能就只能拿基本工资。”
这下子,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李厂长,这会不会太急了?”
一位老车间主任站起来,“工人们习惯了现在的分配方式,一下子改这么大,怕有情绪啊。”
“有情绪是正常的,但改革不能等。”
李怀德斩钉截铁,“国家给的政策窗口期就这么几年,谁先改,谁主动;谁后改,谁被动。咱们红星轧钢厂要当排头兵,不能拖后腿。”
他环视会场:“当然,改革也要稳妥推进。各车间、科室可以先拿出自己的实施细则,报厂部批准后试行。但原则不能变:打破大锅饭,实行多劳多得。”
会议开了整整一上午。
散会后,何雨柱刚走出会议室,就被李怀德叫住了。
“雨柱,来我办公室一下。”
两人来到副厂长办公室,李怀德关上门,递给何雨柱一支烟。
“深圳之行怎么样?”李怀德问。
“收获很大。”
何雨柱接过烟,“特区的建设速度超出想象,政策也灵活。我签了几块地的意向书,准备明年开春动工。”
“好,有魄力。”
李怀德点头,“不过雨柱,我今天找你,主要是谈厂里的事。”
他弹了弹烟灰:“经济责任制要推行,后勤系统是关键。物资采购、仓储管理、成本控制,这些都是影响效益的大头。我想让你牵头,制定后勤系统的改革方案。”
何雨柱心中一动:“李厂长,后勤系统涉及面广,水也深。改革势必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
“我知道。”
李怀德看着他,“所以才要让你来。你有能力,有威信,更重要的是——你相对干净。”
这话说得直白。
何雨柱明白李怀德的意思:他在后勤系统时间不长,没有陷入太深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网络,改革起来阻力相对小。
“有什么支持?”何雨柱问。
“全权。”
李怀德说,“只要你制定的方案合理,厂里全力支持。人事权、财务权,该调整的调整,该处理的处理。只有一个要求:明年一季度,后勤系统的成本要下降百分之十,物资周转效率要提高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这两个数字看似不大,但在一个万人大厂的后勤系统里,意味着要动很多人的奶酪。
何雨柱沉默了片刻。
“李厂长,我能考虑一下吗?”
“当然。”
李怀德说,“不过时间不等人。春节后,改革就要全面铺开。我希望在春节前,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从李怀德办公室出来,何雨柱没有直接回后勤处,而是骑车去了吴教授家。
吴教授已经平反,恢复了工作,但身体大不如前,多数时间在家休养。
何雨柱偶尔会去看望他,聊聊时局,听听老人的见解。
敲开门,吴教授正在书房练字。看见何雨柱,他放下毛笔,笑了:“雨柱来了?坐。”
“教授,没打扰您吧?”何雨柱在藤椅上坐下。
“不打扰。”
吴教授洗了手,给他泡了杯茶,“看你眉头微皱,有心事?”
何雨柱把轧钢厂要推行经济责任制、李怀德让他牵头后勤改革的事说了。
吴教授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雨柱,你觉得这是机会,还是陷阱?”
“两者都有。”
何雨柱实话实说,“机会在于,如果改革成功,我在厂里的地位会更稳固,甚至可能再进一步。陷阱在于,后勤系统利益盘根错节,我动了谁的奶酪,谁就会反扑。”
“还有一点。”吴教授说,“李怀德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何雨柱愣了愣:“他在厂里经营多年,根基很深。有手腕,也有野心。”
“不止。”
吴教授摇头,“我虽然退下来了,但还有些老关系。听说,李怀德背后不简单,跟市里某些领导走得很近。他这么积极推动改革,恐怕不只是为了厂里的效益。”
何雨柱心中一震:“您的意思是……”
“改革是柄双刃剑。”
吴教授说,“用好了,能促进生产,提高效益;用不好,就成了某些人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工具。后勤系统油水大,多少人盯着。李怀德让你牵头,既是用你的能力,也是把你推到前面当挡箭牌。改革顺利,功劳是他的;改革出了问题,责任是你的。”
这话说得透彻。
何雨柱想起李怀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拉拢他倒卖物资指标,支持他投资深圳,现在又让他牵头改革。
每一步,都把他绑得更紧。
“教授,那我该怎么做?”何雨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