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松开阿澈的手腕,站起来。他用袖口擦了擦手指,好像刚才碰到了什么冷的东西。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机器上的红光一闪一闪。
“走。”他说,“不能待在这里了。”
白幽没动。她站在干尸旁边,看了那只空手两秒,才转身去拿弓。她动作比平时慢,但背挺得很直。
阿澈从箱子上跳下来,落地时晃了一下。他低头摸了摸胸口,那里只剩一根断掉的绳子。他没说话,只是把背包拉紧。
三个人按原路返回。管道很窄,他们一个跟一个爬。季延走在最后,膝盖压着铁皮往前挪。空气越来越闷,但他没有停下。
回到主控区,屏幕还在闪。季延把存储卡插进去,打开监控系统。画面先是一片雪花,接着出现了七号基地市的围墙。
墙上有东西在动。
几只巨大的变异体趴在围墙上,爪子刮着金属,发出刺耳的声音。裂缝里冒出绿色的雾,顺着风飘开。镜头拍到一队人跑过去,刚靠近雾气,衣服就开始冒烟,有人倒地抽搐。
“是孢子。”季延说。
白幽站到他身边,眼睛盯着屏幕。她的手已经放在箭囊上,手指收紧。
“是周崇山干的。”她说。
季延没反驳。他翻看数据,生物酶活性、金属腐蚀速度、扩散范围……他一条条看下去,最后停在一个数字上:72小时。
“围墙撑不过三天。”他说,“一旦破开,孢子就会进入生活区。”
阿澈凑过来看。他的脸贴得很近,呼吸打在屏幕上。他忽然指着绿雾:“它……和木牌碎的时候一样。”
季延猛地转头。
“你说什么?”
“就是……光的样子。”阿澈小声说,“那天晚上木牌裂开时,也有这种光,一闪一闪的,后来就没了。”
季延立刻打开“方舟”系统,调出净化波的记录。他把两组数据放在一起对比。波形图跳出来,几乎一模一样。
“对上了。”他低声说,“净化波能压制孢子。”
白幽抬头:“什么意思?”
“每重启一座能源站,就会释放一次净化波,十公里内的孢子都会失效。”季延看着她,“我们不是在修机器。我们在救基地市。”
白幽的眼神变了。她不再只是看屏幕,而是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做。
“那就去下一站。”她说,“现在就走。”
季延点头。他拔下存储卡,放进夹克内袋。关掉电源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不断扩大的绿雾。
外面风沙更大了。他们走出能源站,沙子打在脸上像针扎。季延拉高衣领,回头看了一眼屋顶的天线。
“信号还能用。”他说,“只要还有能源站联网,我们就能知道哪里出事。”
白幽检查箭囊。三支刻着“寻”字的箭还在。她背上弓,手一直没离开弦。
阿澈站在两人中间。他抬头看天,云层很低,看不见太阳。
“他们会没事吗?”他问。
季延没有骗他。“不一定。但如果没人去开能源站,一定不行。”
阿澈抿了抿嘴,点点头。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季延从工具包拿出备用电池,放进防水袋。白幽把短刀插回腰上,确认刀鞘卡紧。阿澈抱着控制板,手指按了一下启动键,又松开。
“声波炮还能用。”他说。
“留着。”季延说,“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风突然变大,沙子砸在金属墙上。远处的地平线变成一片黄色。季延眯眼看向前方。
“下个能源站在东边二十公里。”他说,“要穿过废弃矿洞。”
“矿洞塌过。”白幽说,“上次路过,里面全是水。”
“现在不一样了。”季延说,“地下水被抽干了,通道应该能走。”
“也可能更危险。”白幽看着他,“你确定要进去?”
季延没回答。他抬起左手,掀开袖子看表。表盘有划痕,走得有点慢。他按了两下按钮,“方舟”亮起微弱的绿光。
“我们没得选。”他说。
白幽不再问。她转过身,面对风吹来的方向。风吹乱她的马尾,绑带松了,她伸手重新系好。
阿澈背好背包,拉链拉到顶。他站在季延身边,肩膀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臂。
“我准备好了。”
季延看了他一眼,点头。
他们开始出发。季延走在前面,脚步比刚才快。白幽跟在右边,随时可以拉开弓。阿澈在后面,紧紧抓着控制板。
走到出口,季延停下。他回头看了眼能源站的大门,那里还贴着七号基地市的标识,漆掉了大半。
“记住。”他说,“我们的目标不是逃命。”
白幽接道:“是抢时间。”
“对。”季延说,“抢在基地市被毁之前,连上能源网络。”
阿澈抬起头:“我们要让他们活下来。”
三人站了几秒。风沙打在身上,谁都没躲。
季延最后看了眼地图坐标。红点还在闪。他把地图折好,塞进内袋。
“走。”他说。
他们迈步向前。沙地上留下三行脚印,很快就被风吹平。
季延把手伸进夹克,摸了摸存储卡的位置。白幽的箭囊微微晃动,一支箭的尾羽露在外面。阿澈踩在一个锈蚀的金属盖上,盖子松了,发出轻响。
季延忽然停下。
他蹲下,扒开沙子。下面是一块埋在地下的信号接收器,外壳裂了,但灯还亮着。
“还没断。”他说。
白幽也蹲下来。“还能连其他站吗?”
“试试。”季延接上数据线。屏幕跳出附近五个能源站的状态。两个是灰色,三个闪黄灯。
“都活着。”他说。
阿澈凑过来。“哪个最近?”
季延指东边那个。“过了矿洞就是它。”
“那就先去那儿。”白幽站起身。
季延收好设备,站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沙,正要说话,信号器突然响起警报。
画面切换成实时监控。
另一座基地市,围墙外聚集了更多变异体。它们趴在地上,嘴里喷出绿色孢子,像雾一样蔓延。有人想关通风口,但孢子渗了进去。灯一盏接一盏灭掉。
“不止一个地方出事。”白幽说。
季延盯着屏幕。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崇山不是只针对一个基地市。
他在逼所有基地市低头。
“他想让我们求他。”季延说,“只要他还握着解药,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但我们不用。”白幽说,“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季延点头。他拔掉线,把信号器踢进沙里。
“那就别让他等到那天。”
他们再次出发。风沙中,三个人影越走越远。
季延走在最前,左手按在表盘上。“方舟”一直在运行,标记出下一个目标点。
白幽落后半步,手始终搭在箭囊边上。
阿澈走在最后,脚步稳了些。他抬头看天,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沙地上,一只破水壶被风吹动,滚了几圈,撞上石头停下。
壶底刻着七号基地市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