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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芝的目光死死钉在白安苍白却写满固执的脸上。

白安毫无畏惧地迎着她审视的目光,虚弱地靠坐在床头,胸膛因方才激烈的情绪起伏而微微急促地起伏,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的执拗与偏执毫不掩饰。

“无论你说什么……”白安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威胁也罢,利诱也好,我,还是那句话。”

他扯了扯干裂的嘴唇,那弧度虚弱无力,却透着一股嘲弄。

“真相,我只会告诉白宛。”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里面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平静。

“随你是要杀,还是要剐。”

“我白安,就这一句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无声的对峙在激烈碰撞。

许久。

云芝周身那股迫人的威压,才缓缓退去。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怒意已化为一片寒意与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确实说中了她的软肋。

她此刻的确不能杀他。

他说得没错,他此刻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四宗四家最重要的筹码,也是她演那出舍己救人大戏不可或缺的证明,杀了他,一切筹划都将付诸东流,药王谷立刻会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她强行压下心头恨不得一掌拍死这家伙的怒意,冷冷开口:“你就这么肯定……白宛还活着?”

“当年白家那场惨案,现场是何等景象,你比我更清楚!江湖传言沸沸扬扬,都说白家满门被屠,鸡犬不留,无一活口!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认定,她一定能逃出生天?”

白安闻言,眼底那抹偏执的亮光微微黯淡了一瞬,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执拗取代。

他偏过头,不再看云芝,而是望向窗外,声音飘忽,却又带着不容动摇的意味:“我没有肯定。”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只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像是在对着自己的灵魂,立下不容反悔的誓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一日未见她的尸骨,”他缓缓转回头,浅褐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微光,却深不见底,“我便一日不信……她已死了。”

他扯出一个笑。

“我会找,一直找。”

“直到我死。”

“或者……找到她为止。”

云芝看着他脸上那抹混合着脆弱与顽强的复杂神情,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怒其不争,还是……叹其执着。

这人身上疑点重重,动机不明,行事矛盾。

可唯独对白宛的这份执念,却深得可怕,真得……令人心悸。

“罢了。”云芝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随即转过身,不再看白安,对着白希鸾道:“阿宝,随为师出来。”

语气也有了些许柔和。

白希鸾面具下的眉梢微动,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颔首,迈步准备跟上云芝。

“等等!”床上的白安却突然急声喊道。

云芝脚步微顿,却并未回头,背影挺直而冷漠。

白安用手肘强撑着,将上半身抬起一些,目光急切地追着云芝的背影。

“云芝长老!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云芝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冷淡得不带一丝温度:“说。”

白安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您……您医术通天,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暂时恢复一些行动能力?不需要太久,哪怕只有几个时辰也行!或者……至少让我看起来状态好一些,不那么……像个随时会断气的废人?”

他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压低声音道:“我不信楚天放!他这个人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现在四宗四家的人马转眼就到……我怀疑他……还会有别的后手!恐怕……会对药王谷更加不利!”

云芝闻言,脚步终于彻底停下。

她缓缓侧过身,眼露一丝讶异,她直言不讳,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哦?这么担心药王谷的安危?”

“老身怎么知道,你这番提醒,与那提前半月,又疑点重重的传讯……是不是同一出戏的不同唱段?毕竟,你们父子情深,联手上演苦肉计,引狼入室,也未可知。”

“我没有!”白安立刻矢口否认,苍白的脸上因急切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我怎么可能想害药王谷?这里……这里是我能等到白宛消息最后的希望了!”

他的辩解急切而真实,眼中的坦诚不似作伪。

然而,云芝听完,只是用那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医者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停留,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微凉的风卷入室内,吹动了她鬓边几缕灰白的发丝。

白安僵在床榻上,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如同被击垮般重重靠回床头。

白希鸾跟在云芝身后,在即将迈出房门的刹那,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目光极快地扫过床榻。

那个刚刚还言辞锋利,执拗对峙的男人,此刻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所有的尖锐、讥诮、防备仿佛都在云芝那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被彻底击碎,只剩下不甘和无力。

只一眼。

白希鸾便毫无留恋地收回了目光,快步踏出房门,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咔哒。”

轻响过后,内室重归寂静。

与此同时,在药王谷另一侧,临近客院的一片静谧回廊旁。

沉香好不容易寻到了木香的身影。

她正站在一株玉兰树下,鹅黄色的曳地长裙拂过沾满晨露的茵茵绿草,身姿娴雅,她微微倾身,似乎正在柔声对面前的楚天放与万玥说着什么。

楚天放依旧脸色铁青,抱着臂,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万玥则低着头,不住地用绢帕拭泪,肩膀微微耸动,偶尔抬头看向木香,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仿佛将这位温婉的药王谷长老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丝毫不见之前的跋扈。

木香的声音轻柔而充满安抚的力量:“楚家主,楚夫人,还请千万放宽心,白安公子既能醒来,便是天大的吉兆,性命已然无虞,云芝师姐医术通玄,她既然强调需绝对静养,必定是为了公子长远的根基与康复着想,眼下可能是经历了生死后情绪不稳定,所以言语间才会冒犯了些,别太过与病人计较,反而影响了他的康复进程……”

沉香快步走近,在几步外停下,唤了一声,语气自然:“木香师姐。”

木香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沉香,脸上立刻漾开那抹温和如春水的笑意:“沉香师妹,你来了。”

她随即又对楚天放和万玥歉然颔首,姿态得体。

“楚家主,夫人,我与师妹还有些紧要的谷中事务需即刻商议,暂且失陪,二位不妨先回客院歇息片刻,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值守弟子便是,定当竭力满足。”

楚天放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算是回应,脸色依旧难看,万玥则抬起泪眼,对木香投去感激的一瞥,轻轻点了点头。

木香这才款步走向沉香,两人极其自然地并肩离开。

“师姐。” 刚转过弯,确保视线被廊柱与垂藤遮掩,沉香便从怀中取出那个青色小瓷瓶,递到木香面前。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一丝亲昵的嗔怪:“你也真是的,受了伤怎么也不吭一声?还是云芝师姐心细,特意让我把这清源散带给你,你自己都没感觉吗?也太不当回事了。”

木香脸上的笑容不经意凝滞了一瞬。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沉香手中的瓷瓶上,随即,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自己被宽大袖口严密遮掩的右手手腕。

她伸手接过瓷瓶,指尖与沉香的手掌相触时,沉香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瞬间细微的僵硬。

“受伤?”木香的声音依旧柔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将袖口又往下拉了拉,试图更严实地遮住,“有吗?我自己都没注意……可能是前些日子在丹房整理药材时,不小心被哪片干枯的灵草叶划了一下吧,不碍事的,小伤而已。”

她的眼神在说这话时,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飘忽与不自然,虽然很快便被她垂眸的动作掩饰过去,但一直紧盯着她的沉香,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异样。

“皮外伤也不能大意!” 沉香语气坚持,带着姐妹间特有的亲昵与不容反驳的责备,“师姐你总是这样,光顾着操心谷里的大小事务,操心别人的伤势,从来不顾惜自己!这清源散可是云芝师姐特意给的,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她这番心意。”

话音未落,沉香忽然出手!

她一把将刚刚递出去的瓷瓶,又从木香还没来得及握紧的手中抢了回来!

同时,另一只手迅疾无比地探出,精准地抓住了木香的右手手腕!

“师妹?” 木香低呼一声,手腕几乎是本能地猛然往回一缩!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抗拒与不悦。

木香的力道竟然不小,手臂沉稳,沉香猝不及防之下,竟没能立刻将她的袖口完全捋起。

但沉香此刻铁了心要看个究竟。

她运起一丝灵力灌注于指尖,力道陡然加重,同时口中语速飞快:“师姐别动!让我看看!你这马虎性子,我现在就帮你上药!免得你一转身忙起来,又把这小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着,她趁着木香因她骤然加力而微怔,力道稍松的瞬间,手腕一拧,指尖发力,猛地将木香右手那截宽大袖口,向上用力捋起一截!

一截白皙如玉,纤细秀美的手腕,暴露在眼前。

在手腕内侧,果然横亘着一道约莫寸许长的划痕。

伤口很新,皮肉微微外翻,已经不再流血,但正如云芝所言,伤口边缘的颜色极不正常,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灰色!

木香在看到自己手腕伤口彻底暴露的瞬间,整个身体骤然绷紧!眼中凌厉之色如寒星乍现,一闪而过!一股冰冷的气息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下一刻,这股气息又被她以惊人的控制力强行压下,迅速收敛。

沉香动作麻利,仿佛全然没察觉那瞬间的异常。

她拔开瓷瓶的木塞,将里面的药粉倒出一些在指尖,然后均匀地涂抹在木香手腕那道泛着青灰色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皮肤,传来一阵清清凉凉的舒适感,并无任何刺痛或不适。

“你看,” 沉香一边认真地涂抹,一边絮絮叨叨,如同一个真正关心则乱,心无城府的妹妹,“就算是不小心划的,这伤口颜色也太奇怪了,肯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云芝师姐既然特意给了药,定然有她的道理,咱们可不能不当回事,这清源散对外伤愈合,还有清除一些轻微毒素残留最是有效了,师姐你回去记得早晚再各涂抹一次,千万别忘了……”

木香起初身体还有些僵硬,手腕在沉香手中微微绷着劲。

但在听到沉香一而再再而三提起这是云芝的好意与关,又真切地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只有清凉舒适,并无任何异样后,她紧绷的身体,才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凌厉与下意识的不悦,也悄然散去,重新被那惯常的温婉所覆盖。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手腕的角度,让沉香涂抹得更方便些,唇角甚至重新勾起了一抹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

她任由沉香仔仔细细替她上完药,才温声开口,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柔和:“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多谢师妹费心。”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伤口上,声音更轻了些:“也……替我多谢云芝师姐挂心,一点小伤,劳动你们二位惦记,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沉香这才松开手,将那个青色小瓷瓶塞回木香手中,还顺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自家姐妹,客气什么!师姐你以后炼丹整理药材,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晨光透过廊檐洒在她们身上,气氛和谐而亲切,仿佛刚才那短暂而细微的紧绷与试探,从未发生过。

只有沉香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药粉清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