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远,虞衡才悄然现身。他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又对比了一下地图和暗桩玉简中的影像。
“落魂坡东侧……三号洞。”他记下这个信息,没有立刻跟踪那两人——对方明显是五仙教低级教众,直接跟踪容易被发现。他决定按照原计划,先摸清落魂坡周边地形和警戒布置。
又前行十数里,地势开始起伏,出现一片片裸露的灰黑色岩石,植被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颜色妖艳的苔藓和低矮的灌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更浓的血腥气——并非新鲜血液,而是那种沉积已久的、混合着腐败气息的味道。
落魂坡到了。
虞衡攀上一株高大的望天树,借着浓密树冠的掩护,运足目力向下望去。
这是一片巨大的缓坡,坡体呈现不自然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液浸染过。
坡地上散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矿洞入口,大多已被坍塌的土石半掩,只有少数几个洞口经过修整,安装了简陋的木门或栅栏,有人影晃动。
坡地中央,立着几座竹木搭建的简易棚屋和一座稍显高大的石砌神殿。
神殿风格粗犷,雕刻着各种毒虫图案,殿顶竖立着一尊狰狞的五首毒物雕像——正是五仙教的标志。
神殿周围,隐约有灵力波动,显然是布下了防护或警戒的阵法。
坡地外围,不时有身着五仙教特有黑袍、佩戴毒虫饰物的教众巡逻,他们行动间颇为警惕,手中拿着奇形怪状的骨笛或虫囊。
虞衡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位于坡地西北角的矿洞。
那个洞口比其他的要规整一些,木门紧闭,门口有两名教众把守。洞口周围的岩石和土壤,在青木灵瞳的视野中,隐隐透出一股邪异的暗红色血光,与玉简影像中的特征吻合。
“应该就是那里了。”虞衡心中暗道。
他没有贸然靠近。此刻是白天,守卫相对严密。他决定等到夜间再行动。
南疆的夜晚虽然更加危险,毒虫瘴气更盛,但黑暗同样是最好的掩护,而且许多警戒蛊虫在夜间的活性可能会发生变化。
他在树冠中找了个稳妥的枝桠,服下一颗辟谷丹和一枚清心丸,静静调息,同时将灵觉扩散到最大,留意着四周动静。
时间慢慢流逝。日落西山,暮色如潮水般吞没山林。
南疆的夜晚来得很快,黑暗浓郁得化不开,只有一些发光的苔藓和奇异的夜行虫豸,散发出幽幽的绿光、蓝光,点缀在无边的墨色中。
各种夜行动物的叫声、虫鸣、以及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原始而危险的南疆夜景。
待到子时左右,坡地上的篝火只剩下零星几点,巡逻的教众也换了一班,精神似乎不如白昼。
神殿方向的灵力波动依旧稳定,但似乎没有特别加强的迹象。
虞衡动了。
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树叶,从树冠滑落,落地无声。
青木真元流转全身,进一步收敛气息,同时激发怀中的阴沉樟木牌,一层淡淡的青黑色光晕笼罩体表,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他借助岩石和灌木的阴影,如鬼魅般向西北角的矿洞潜去。
青木灵瞳在黑暗中依然有效,能清晰分辨出地面细微的痕迹、隐藏的毒虫巢穴,甚至空气中那几乎看不见的、由蛊虫吐息或排泄形成的微毒尘雾。
避开两拨巡逻队,绕过几个疑似布置了警戒蛊虫的区域,虞衡悄然来到了目标矿洞侧后方的一片乱石堆后。
距离洞口约三十丈。
洞口两名守卫抱着手臂靠在岩壁上,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们腰间悬挂的虫囊,却在微微鼓动着,显然里面的蛊虫并未休息。
虞衡观察片刻,从背篓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
一缕极淡的、带着清甜草木气息的雾气飘出,被他以真元小心地导向洞口方向。
这是他根据族中记载的丹方自制的“醉龙涎”,并非毒药,而是一种强效的安神、麻痹药剂,对虫豸类生灵效果尤佳,且气味与某些南疆香草相似,不易引起怀疑。
雾气随风飘散,渐渐笼罩洞口区域。两名守卫打了个哈欠,眼皮越发沉重,终于背靠岩壁滑坐下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们腰间的虫囊也停止了鼓动。
虞衡等待片刻,确认无误后,身形一闪,已如轻烟般掠过三十丈距离,无声无息地落在洞口。
他侧耳倾听洞内动静,只有隐约的、仿佛液体滴落的“嗒、嗒”声,以及一种低频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窸窣声。
轻轻推开并未上锁的木门——显然,五仙教的人对自己的防卫很有信心,或者认为没人敢来探查——虞衡闪身入内,反手将门虚掩。
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矿道,开凿得还算规整,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插着昏暗的油灯,灯油散发着腥甜的气味,灯焰是诡异的碧绿色。
空气更加潮湿闷热,那股甜腥腐败的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其中还夹杂着新鲜血液的味道。
虞衡屏住呼吸,内息转为胎息,仅以周身毛孔汲取微量空气,同时将青木真元护住口鼻耳目。
他沿着矿道小心翼翼向下,青木灵瞳全力运转,观察着四周。
矿道两侧,不时可以看到开凿出的侧洞。有些里面堆放着杂物或矿石,但更多的,则让虞衡瞳孔收缩。
那是一个个类似蚕茧的暗红色肉囊,半透明,黏附在岩壁上,大小不一,小的如人头,大的足有水缸大小。
肉囊内,隐约可见蜷缩的、形态怪异的虫形生物在缓缓蠕动,随着它们的呼吸,肉囊有节奏地搏动着,发出“噗通、噗通”的沉闷声响。
一些肉囊下方,还有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不断滴落,汇入地面浅浅的沟槽,流向矿道深处。
“血茧……以血肉精华包裹蛊虫胚胎,加速其生长蜕变……”
虞衡认出这是五仙教一种颇为残忍的养蛊法,需以活物精血持续浇灌。看这规模,何止数十上百!
越往深处,血茧越多,形态也越发狰狞。有些肉囊已经破裂,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滩污血和几片破碎的甲壳。
空气的温度在升高,那种低频的窸窣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细足在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