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一线生机
“哐——!!!”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仓库厚重的铁皮大门上!巨大的回响在空旷死寂的仓库内疯狂激荡,震得人耳膜生疼。紧随其后的是锁链被暴力砸断的刺耳刮擦声!头顶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瞬间模糊了视线。
杀手那必杀的一爪,在距离陈胜男咽喉最后半寸之处戛然而止!这远超预期的巨大变故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将他眼中那冰冷的杀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彻底冻结!巡捕不是被诊所那边吸引了吗?怎么会如此精准地包围这里?除非……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鹰隼般射向仓库大门的方向!
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分神!
求生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陈胜男无视左手小臂骨缝里卡着的匕首带来的剧痛,身体借着杀手攻击带来的冲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倾倒!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双腿如同弹簧般向上狠狠蹬出!
“嘭!”一声沉闷的撞击!
鞋底结结实实蹬在杀手来不及收回的胸腹之间!巨大的力量让猝不及防的杀手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两步!
机会!电光石火的刹那!
陈胜男甚至来不及爬起!她躺在地上,右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探向一直紧握在左手尚未松开的那个沉重的吊货铁钩!钩尖在地上划过刺耳的声音,带起一溜火星!然后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手臂肌肉贲张,将沉重的铁钩朝着杀手踉跄的方向狠狠抡了过去——目标却不是杀手本人!而是他刚才甩出去、此刻正静静躺在不远处杂乱货箱阴影里的那个油布包裹!
铁钩沉重的弯钩精准地勾住了包裹系口的布条!
“嘶啦!”布条应声撕裂!包裹被铁钩强大的力量猛地带起,散开!
一个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圆柱体从中翻滚而出,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滴溜溜滚动着停下——一个空的、毫无标识的普通金属罐头筒!哪里是什么冷库钥匙!
冰冷的绝望还未完全升起,陈胜男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包裹里掉出的另一样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带着烧焦痕迹的黄褐色糙纸!像是什么单据的残片!
空罐?残纸?这根本不是钥匙!杀手一直死攥着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诱饵!一个拖延时间、分散她注意力的工具!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钥匙……钥匙到底在哪?!”一个嘶哑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陈胜男!梁大哥……梁大哥还在等那救命的血浆啊!
“轰隆——!!!” 仓库巨大的铁皮门在连续的猛烈撞击下轰然向内倾倒!刺眼的光柱如同无数把利剑,瞬间撕裂了仓库深处的黑暗!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猛烈地灌入!
“不许动!巡捕房!”
“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厉声的呵斥混杂着杂沓的脚步声和枪栓拉动的咔哒声,潮水般涌入!十几道手电光束疯狂地扫射着仓库内部,光束在灰尘弥漫的空气里形成晃眼的光柱,最终牢牢锁定在仓库深处两个缠斗的身影上!
杀手眼中最后一丝迟疑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冰冷杀意和一丝被彻底搅局的狂怒!巡捕的枪口已经指向这里!这个女人必须立刻清除!
他无视了砸向自己的沉重铁钩,身体如同鬼魅般再次前冲,速度更快!目标只有一个——躺在地上、刚刚抛出铁钩、正处于绝对虚弱状态的陈胜男!那卡在她手臂骨头里的匕首柄,此刻成了最好的借力点!他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再次闪电般抓向她的咽喉!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意外能够阻挡!
陈胜男瞳孔骤缩!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根本无法做出有效闪避!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仓库门口炸开!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是擦着陈胜男的头顶飞过!
杀手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不是子弹击中了他,而是这枪声!开枪的位置不在门口那群涌进来的巡捕中间!枪声来自……仓库侧上方!极其隐蔽!
仓库顶上还有埋伏?!杀手心头警兆狂鸣!难道早在自己潜伏于此之前,这里就已经被巡捕房的人盯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精心选择的猎场,竟早已落入别人的网中?!
这突如其来的第二声枪响,也如同惊雷般炸在门口涌入的巡捕群中!
“谁开枪?!” “小心!有埋伏!” 混乱的惊呼瞬间取代了整齐的呵斥!刚刚冲进来的巡捕们下意识地伏低身体,手电光束惊慌地四处乱晃,寻找枪声来源!原本指向深处的枪口也出现了刹那的混乱!
就是这混乱的刹那!
杀手眼中戾气暴涌!他不再理会仓库顶部的威胁,身体再次启动,直扑陈胜男!速度更快!手爪更狠!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必须在更大的混乱爆发前解决目标!
陈胜男看着那在混乱光束中急速放大的死亡之爪,心脏仿佛被冰冷的手攥紧!梁大哥……对不起……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呜——噗嗤!”
一声低沉怪异、如同皮革撕裂的闷响骤然在咫尺之间响起!
预想中的咽喉碎裂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猛地喷溅了陈胜男满头满脸!
她猛地睁开眼!
杀手那张冰冷的脸近在眼前!但他的动作却彻底僵住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缓缓地、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
一节锈迹斑斑、顶端带着尖锐倒刺的沉重铁链链环,如同从地狱深处钻出的毒蛇獠牙,贯穿了他的胸膛!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旁边的水泥地面,只剩下微微的震颤!鲜血正顺着锈迹斑驳的链环疯狂涌出!
仓库顶部的横梁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
杀手猛地抬头看向横梁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充满了极度的怨毒和不甘,身体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前扑倒!沉重的尸体正好砸在陈胜男身边,那张残留着惊愕与怨毒的脸,死死对着她。
陈胜男躺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混合着杀手温热的鲜血和自己手臂伤口流出的粘稠血液。仓库门口,巡捕的呵斥与混乱还在继续,手电光束在横梁上徒劳地扫射。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地上那个滚落在手边的空金属罐,以及那张被鲜血浸染了一角的黄褐色糙纸残片。
冥冥中仿佛有种直觉在疯狂呐喊!她颤抖着伸出勉强还能动的右手,沾满血污的手指艰难地捏住那张纸片的一角,将它从血泊中捡了起来!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和一丝奇异的油腻感。
微弱的手电光颤抖着扫过纸面。上面是用粗糙的炭笔潦草勾勒的几根线条……像是什么通道?几个勉强能辨认的模糊字迹在血污下若隐若现:“西墙……三排……下……水……道……”
西墙第三排货架!下水道?!
陈胜男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停止了跳动!她想起了!刚才撞碎那个垫着稻草的假箱子时,碎裂的木箱底座下面,似乎……似乎就是仓库原本设计的排水沟位置!那些腐朽的木头碎片下面,掩盖着的似乎不是水泥地,而是……锈蚀的铁栅?!
一股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血浆!真正的血浆!很可能根本不在任何箱子里!而是在那个废弃的下水道深处?!杀手处心积虑,用钥匙做幌子引开注意力,用假箱子做诱饵,真正的目标,一直守护着的入口,就是那个下水道?!
“在那边!地上有人!”
“手举起来!否则开枪了!”
巡捕混乱的喊叫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将她惊醒!
来不及多想!活下去!拿到血浆!陈胜男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求生的本能和对梁贵发生死的牵挂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伤痛!她顾不上左臂匕首带来的钻心剧痛,右手猛地撑地,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一只受伤但仍凶悍的野兽,朝着西墙第三排货架的阴影深处连滚带爬地猛扑过去!目标——那个被她撞碎假箱子的位置!
“站住!” “砰!砰!” 警告的枪声在她身后炸响!子弹打在旁边的货架上,激起刺眼的火花和木屑!
陈胜男不管不顾!身体重重地扑进那片碎木和稻草的废墟!染血的右手疯狂地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和朽木碎片间摸索!寻找!指尖传来铁器的冰冷和锈蚀的粗糙感!
找到了!一块松动、边缘带着厚厚铁锈的沉重铸铁栅栏盖板!
她用尽全身力气,手指抠进栅栏锈蚀的缝隙,不顾指甲翻裂的剧痛,死命向上掀动!
“嘎吱……嘎吱……”沉重锈死的铸铁盖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她染血的手指硬生生撬开了一道足以伸进手臂的缝隙!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铁锈和淤泥腥气的阴冷潮湿气息扑面而出!
下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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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门厅。
老六的身体像一堵被彻底摧毁的破墙,重重地砸倒在地面上,溅起浑浊的血水。他身上布满了青紫肿胀的伤痕和撕裂的口子,最为致命的伤口在腰腹间,大片暗红色的血正迅速洇透他破烂的棉袄,在地面蔓延开来。他脸朝下趴着,身体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从口鼻涌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
“妈的!晦气!差点栽了!” 刚才被老六死命抱住的巡捕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抹了把脸上被老六指甲挠开的血痕,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影,踢了一脚泄愤。另一个巡捕则警惕地将枪口指向里间紧闭的急救室木门。
“里面的人听着!最后一次警告!开门!否则我们开枪破门了!” 喊话的巡捕声音带着不耐和凶狠。
急救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秉南大夫对外面凶戾的喊话置若罔闻。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过于瘦削嶙峋的轮廓。左臂的伤口因为持续的剧烈颤抖,纱布已经被涌出的鲜血彻底染红,粘稠的血沿着他的指尖不断滴落,在脚下汇聚成一小片刺目的红。他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旁边的木架子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的全部心神,都死死钉在那个简陋的滴壶上。
滴壶里,原本浑浊的褐色液体已经几乎见底。最后几滴粘稠的、颜色愈发深沉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如同蜗牛爬行般,从玻璃管口艰难地分离、坠下。每一次滴落,都像是敲击在赵大夫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连接着梁贵发手臂的胶皮管里,那曾被强行注入的、混杂着他自己鲜血的液体,此刻似乎……停滞了流动?
赵大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梁贵发裸露的手臂。那沾满血污和冷汗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开的淡红色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排斥反应!血型不配!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呃嗬……”
手术台上,梁贵发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抽吸声!这声音微不可闻,却像惊雷一样劈在赵大夫的耳膜上!他那张灰败死寂的脸上,原本极其微弱的痛苦扭曲骤然加剧!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剧烈地颤动!胸膛的起伏猛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始不规则地、微弱却急促地抽搐起来!
“老梁……撑住啊……” 赵大夫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嘴唇哆嗦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他猛地抬起右手,颤抖的手指死死捏住滴壶上的调节夹,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它松开!必须立刻停止!不能再输了!
然而,他那因失血过多而冰冷僵硬的手指,连同整个手臂,都如同石雕般无法挪动分毫!持续的紧张和巨大的精神压力早已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剧烈的颤抖反而让捏紧的手指如同焊死在了调节夹上!他想松开那催命的阀门,却怎么也做不到!
“砰!砰!砰!” 外面传来巡捕用枪托猛烈砸击急救室木门的声音!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最后十秒!开门!” 巡捕的咆哮声穿透门板!
滴壶里,最后一滴粘稠深沉的液体终于艰难地滴落下来。
完了……赵大夫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他看着梁贵发手臂上急速蔓延的猩红纹路,听着那越来越微弱紊乱的喘息……
就在这时!
“滴——!!!”
一声尖锐无比、凄厉得如同厉鬼嚎叫般的电子蜂鸣,猛地从床边那个简陋的、连接着梁贵发手臂的脉搏监测仪上爆发出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急救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仪器上那原本微弱起伏的绿色光点,骤然拉成了一条冰冷绝望的直线!
这条直线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
仓库深处,陈胜男染血的手指死死抠着锈蚀的铸铁栅栏边缘,那道通往未知黑暗的缝隙散发着阴冷的潮气。巡捕杂沓的脚步声和枪栓的拉动声如同雷鸣般逼近,手电光束如同利剑刺破飞舞的灰尘,已经清晰地照亮了她身侧散落的木箱碎片!
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寒意,从背后死死锁定了她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