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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脸上挤出一丝令人作呕的、混杂着威胁与诱哄的假笑。

“以后这焚天圣地,谁还敢欺负你?吃穿用度,不比你现在这狗窝强万倍?说不定圣子一高兴,赏你颗丹药,你还能多活几年!”

“做炉鼎?”

少女终于开口了。

声音嘶哑干涩得可怕,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完全不像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嗓音。那是长期缺水、嘶喊、沉默共同作用的结果。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乱发滑向两边,终于稍微露出了半张脸。脏污之下,隐约可见清秀的轮廓,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

那是一抹嘲讽。

冰冷、刻骨、带着无尽恨意与不屑的嘲讽。

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做梦。”

简简单单两个字。

没有怒骂,没有哭诉。

却像是一点火星,丢进了满是火油的仓库。

瞬间点燃了管事所有的暴戾!

“好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

管事气得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眼中的凶光再也不加掩饰。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

“既然你想死,想带着你那死鬼娘亲的破烂一起下地狱,老子今天就大发慈悲,成全你!”

“来人!”

他猛地转身,朝着院门外厉声喝道。

“把这不知死活的小贱人,给我押到后山‘万蛇窟’去!”

“圣子只要玉佩,又没说要活人!把她的手砍下来,玉佩自然就拿到了!”

“至于她……哼!扔进万蛇窟,让她尝尝万蛇噬心、蚀骨销魂的滋味!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万蛇窟里的‘火线蛇’‘烙铁头’的牙硬!”

听到“万蛇窟”三个字。

院子外围观的几个同样穿着杂役服饰、面黄肌瘦的弟子,全都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眼中充满了恐惧。

万蛇窟!

那可是焚天圣地用来处置叛徒、惩戒重犯的绝地、死地!位于一片毒火沼泽深处,洞窟内终年弥漫剧毒瘴气,豢养了无数种毒性猛烈、性情凶残的火毒蛇类。一旦被扔进去,不出三息,便会被无数毒蛇淹没,血肉被分食,神魂都会被毒火灼烧,痛苦到极致后方才泯灭。真正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两个身材魁梧、穿着圣地执法弟子服饰、面色冷硬的男子应声从门外走进来。他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煞气,显然做惯了这种事情。两人面无表情,上前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了墙角那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少女。

少女没有挣扎。

不是不想,而是早已没有了力气。连续的鞭打、饥渴、内心的煎熬,已经耗尽了这具瘦弱身躯最后的能量。她就像一片枯叶,被狂风轻易卷起。

她只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更加紧紧地、死死地攥着怀里的半截玉佩。

五指深陷,指甲因为用力过度而崩裂,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滴,滴落在干燥滚烫的泥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瞬间蒸发成一小缕红雾。

那鲜血,竟然隐隐带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

“这就……要结束了吗……”

身体被拖行着,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但少女的心,却仿佛沉入了一片冰冷的死海。

意识开始模糊,过往十几年的画面支离破碎地在脑海中闪现:娘亲温柔却日渐憔悴的笑脸……检测灵根时,那刺眼的“废体”二字和周围无尽的嘲笑……嫡亲兄长那冷漠而嫌恶的眼神……被发配到这杂役院时,管事那贪婪垂涎的嘴脸……日复一日的打骂、劳作、饥饿与寒冷……

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啊!

明明……明明她时常能感觉到体内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在呐喊,在渴望杀戮与吞噬!明明午夜梦回,脑海中会闪过一些陌生而强大的杀戮片段!明明……她知道自己不该是“废体”!

但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是废物?为什么连至亲都要将她弃如敝履?为什么这天地,对她如此不公?!

若有来世……

少女闭上了那双充满恨意与不甘的眼眸。

两行滚烫的、混杂着血与灰的浊泪,终于冲开污渍,在脏污的小脸上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我要杀尽……这天下负心人!”

“我要屠灭……所有欺我、辱我、害我之人!”

“我要让这焚天圣地……”

最后一个念头,带着倾尽三江五海也无法洗刷的怨毒与诅咒,在她灵魂深处咆哮:

“灰!飞!烟!灭!!!”

然而。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

就在那两名执法弟子拖着她,即将踏出这破败院落的门槛。

就在那满脸横肉的管事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焚天圣地一如既往地展现其残酷法则的时刻——

轰隆隆隆——!!!!

异变,陡生!

焚天圣地上空,那终年笼罩、厚重压抑的暗红色火山灰云层,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蛮横到极点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撕裂开一道长达数千丈的巨大裂口!

裂口边缘,空间如同摔碎的琉璃般布满蛛网状的黑色纹路,那是空间被暴力撕开的痕迹!狂暴的空间乱流从中倾泻而出,却又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强行抚平。

紧接着。

一颗无比庞大、狰狞、威严的龙首,从那空间裂口之中,缓缓探了出来!

龙首呈深紫近黑之色,覆盖着桌面大小的菱形鳞片,每一片都流转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和毁灭性的雷霆道纹。两根分叉的龙角直刺苍穹,缠绕着水桶粗细的紫黑色毁灭雷霆,噼啪作响,将周围的空间都电得微微扭曲。灯笼大小的龙睛,呈现出纯粹的金色竖瞳,冰冷无情,俯瞰下方,如同神明审视蝼蚁。

无与伦比的太古凶威,混合着帝阶神兽的恐怖气息,如同亿万座火山同时爆发,又如同九天雷海倾覆人间,瞬间笼罩了整个焚天圣地!

“吼——!!!!!!”

一声龙吟,从这太古雷龙口中迸发!

这龙吟,不再是在青云宗时那略显收敛的闷响,而是彻底展露其凶戾本性的咆哮!声浪化作实质的紫黑色雷霆波纹,轰然扩散!

“咔嚓!咔嚓!轰——!!”

焚天圣地上空,那积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厚重火山灰云层,在这蕴含毁灭法则的龙吟声波冲击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寸寸碎裂,然后轰然崩散!露出了后方……一片被强行扭曲、呈现出不正常深紫色的诡异天空!

阳光被彻底隔绝。

整个焚天圣地,数以十万计的弟子、长老、甚至深处火山主殿中的圣主,都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范畴的恐怖帝威,压得心神剧震,气血翻腾,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抬不起来!

那两名拖着少女的执法弟子,直接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脸上血色尽褪,瞳孔放大,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那管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然后化为极致的惊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湿润,传出一股骚臭味。

而就在这天地失色、万籁俱寂、唯龙威浩荡的恐怖景象中。

一个慵懒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却又霸道得不容置疑的年轻男子声音。

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又仿佛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响起。

清晰地,戏谑地,响彻了这方被龙威笼罩的天地:

“这就想死了?”

“问过本座的意见了吗?”

声音落下。

一道白衣身影,仿佛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破败杂役院落的正中央。

距离那被拖行的少女,不过三步之遥。

他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看着空中那探出半截身躯、威压天地的太古雷龙,似乎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说了让你低调点……这出场,还是有点浮夸啊。”

然后,他像是才注意到眼前的场景,目光淡淡地扫过瘫软的管事、僵硬的执法弟子。

最后,落在了那被拖行着、奄奄一息、却依旧死死攥着半截玉佩的瘦弱少女身上。

苏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啧。”

“还真是一副……标准的悲剧主角开场模板呢。”

风,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空气中的尘埃不再飘浮,远处火焰山的硫磺气息也停滞了流动,甚至连时间本身都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变得粘稠而迟缓。

巨大的太古雷龙,宛如一座移动的神山,悬浮在焚天圣地的上空。

它的身躯长达千丈,每一片龙鳞都有门板大小,呈现出深紫色的金属光泽,边缘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弧光。那些鳞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开合呼吸,每一次开合都带出细密的雷霆,在空气中炸裂出淡蓝色的电火花。龙脊上生长着三排狰狞的骨刺,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尾巴末端,骨刺的顶端凝聚着液态般的雷浆,偶尔滴落一滴,便在虚空中腐蚀出一个久久无法愈合的黑洞。

那粗大的龙须在空中飘荡——每一条龙须都有水桶粗细,长达百丈,呈现出银白色半透明的质感,内部可以看见雷光如血脉般流淌。每一次摆动,都引得虚空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那声音低沉而厚重,像是无数座巨钟同时在心底敲响。

雷霆缠绕。

不是简单的电弧,而是凝结成实质的雷霆锁链,粗如水缸,在龙身周围盘旋环绕。那些锁链由纯粹的毁灭法则构成,表面流淌着古老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种天罚。锁链相互碰撞时,不是发出金属撞击声,而是迸发出“轰隆”的雷暴,炸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

电弧乱窜。

从龙鳞的缝隙中,不断有细小的电蛇钻出,它们并非无意识地乱窜,而是像有生命般在空中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天穹的雷霆大网。电网笼罩之下,焚天圣地上空常年燃烧的赤红火云被强行撕裂,露出后方湛蓝却诡异的天空。电网的边缘垂落下来,触及地面的瞬间,就将坚硬的火山岩直接气化,留下深不见底的熔岩坑洞。

那股来自帝阶凶兽的恐怖威压,就像是一万座大山,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这不是比喻。

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压迫。

焚天圣地外围,那些修为在筑基期以下的杂役弟子,直接双膝跪地,膝盖骨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撞出裂痕。炼气期的弟子更惨,七窍流血,内脏在压力下移位。金丹期的修士还能勉强站立,但全身骨骼“嘎吱”作响,灵力在经脉中逆流,脸色涨红如血。

至于元婴期以上的长老们,虽然还能保持站立姿态,但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灵魂都在颤抖。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就像蝼蚁仰望苍鹰,蜉蝣面对巨鲸,来自基因深处的恐惧让他们想要顶礼膜拜。

“噗通!”

“噗通!”

外门杂役院内。

原本嚣张跋扈的管事,此刻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跪下的动作是如此突兀而用力,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石板上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这个平日里在外门作威作福、修为已达金丹初期的修士,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想要念诵静心法诀,却发现连舌头都不听使唤。

尿了。

他是真的吓尿了。

淡黄色的液体从裤裆处渗出,迅速浸湿了红色的管事袍服,在身下形成一滩水渍。那液体中还带着淡淡的灵力波动——这是修士在极度恐惧下,连对自身精元的控制都丧失了。

一股骚臭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但没有人嘲笑他。

因为在场的其他人,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手中的火鞭早已掉落在地——那根以火蛟筋炼制、镶嵌着十八颗炽炎石的中品法器,此刻黯淡无光,表面的火焰符文全部熄灭,就像一根普通的破绳子。鞭子落地时,甚至还弹跳了两下,滚到了院墙角落。

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连头都不敢抬。他能感觉到头顶上方那恐怖的视线——不是来自巨龙,而是来自龙首上那个白衣身影。那目光明明没有刻意针对他,仅仅是余波扫过,就让他灵魂冻结,仿佛下一秒就会形神俱灭。

那两个原本架着少女的执法弟子,更是干脆利落。

直接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他们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在焚天圣地外门也算好手,平时负责执行刑罚,手段狠辣,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此刻,他们的精神防线在帝威面前脆弱如纸,“砰”的一声就断了。两人同时软倒,身体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口吐白沫,瞳孔扩散,显然是神魂受到了严重冲击,就算醒来,恐怕也会留下永久性的心魔创伤。

而在场的唯一清醒者。

只有那个名叫叶倾城的少女。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如同神迹般的画面。

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异常艰难——每抬起一寸,脖颈处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她坚持着,倔强地,一寸寸地抬高视线,越过杂役院低矮的围墙,越过那些跪倒昏迷的人,最终定格在那遮天蔽日的龙躯之上。

龙。

真龙。

传说中的生物。

叶倾城只在焚天圣地的古老壁画上见过类似的形象——那是圣地开派祖师曾经降服过的一条火龙,被记录在《焚天圣史》的扉页。但壁画上的龙和眼前这条比起来,就像是泥鳅面对巨蟒,草蛇面对真龙,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这条龙的每一寸身躯都散发着古老、威严、至高无上的气息。它的眼睛是两颗直径超过十丈的紫色雷球,内部有万千雷霆生灭,每一次眨眼,都像是两个小世界在开合。它的呼吸就是风暴,吸气时,百里内的云气被抽干;呼气时,炽热的雷息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作连绵的雷暴云层。

而在那巨大的龙头之上。

站着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人。

年轻。

俊美。

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宛如天工雕琢般的完美。他的皮肤白皙如玉,在漫天雷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鼻梁高挺,嘴唇薄而色淡,微微抿着,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星空,平静如古潭,却又在深处燃烧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火焰。

他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那一身白衣不知是何材质,在如此狂暴的雷霆环境中纤尘不染,反而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长袍的样式古朴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袖口和衣襟处绣着淡淡的云纹。风吹过时,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乘风归去的仙意。

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误入了这浑浊的人间。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三个同样绝色倾城的女子。

左侧的女子,身穿淡金色长裙,裙摆绣着凤凰展翅的图案。她面容清冷,眉目如画,气质高贵出尘,宛如冰山上的一朵雪莲。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淡金色,瞳孔深处似乎有凤凰虚影在盘旋。她静静地站着,周围三尺内的空间异常稳定,连雷霆的余波都无法侵入——清冷如凰。

中间的女子,则是一身翠绿色劲装,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发梢系着银色铃铛。她眼睛很大,灵动有神,此刻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小鼻子微微皱着,似乎对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很不满意。她的腰间挂着七八个不同颜色的储物袋,手腕脚腕上都戴着叮当作响的饰品,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古灵精怪。

右侧的女子,一身黑衣,黑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她的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却冷若冰霜,眉眼间带着生人勿近的寒意。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左眼瞳孔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右眼却流转着六道轮回的虚影。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但周身三尺内的温度明显低于周围,空气中有细小的冰晶凝结飘落——冷若冰霜。

“这是……梦吗?”

叶倾城喃喃自语。

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她已经三天没喝水了,喉咙干裂出血,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刀割。但此刻,她顾不得这些,只是痴痴地望着天空,生怕一眨眼,这画面就会消失。

如果是梦。

那这个梦,未免也太美了一些。

美到不真实。

美到她这个在泥潭里挣扎了十六年、早已不相信希望的人,心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嗖!”

一道金光闪过。

不是飞遁,不是瞬移,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空间跳跃——没有破空声,没有灵力波动,就像他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苏夜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龙首之上。

下一秒。

他已经凭空出现在了杂役院的破败小院里。

站在了叶倾城的面前。

这个过程是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仿佛空间的规则在他面前只是可以随意揉捏的玩具。他没有踩踏地面,而是悬浮在离地三寸的空中,鞋底不染尘埃。

近了。

更近了。

叶倾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那是区别于硫磺味的好闻味道——像是初春融雪时山涧旁的青草,又像是深秋夜雨后竹林的清气,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仅仅是闻到这气味,她体内几乎枯竭的经脉就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那些断裂的经络末梢居然开始自发地蠕动、试图连接。

苏夜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缩在墙角的小丫头。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但这种审视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被认真对待的重视感。

脏。

真的很脏。

满脸的泥垢混合着干涸的血痂,乱糟糟的头发像是鸟窝,里面还夹杂着草屑和灰尘。身上的杂役服破破烂烂,布满了鞭痕和灼烧伤,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开始化脓,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她的手很瘦,指节突出,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背上还有烫伤的疤痕。

像是个被人遗弃的破布娃娃。

但苏夜的目光,却透过这狼狈的外表,看到了那一颗晶莹剔透的心。

无垢剑心!

在他的视野中,叶倾城的心脏位置,正散发着一股纯净到极致的剑意。那剑意无色透明,却锐利无双,它本应冲霄而起,斩破一切虚妄,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黑色魔气包裹压制,只能艰难地透出微弱的光芒。剑心每一次搏动,都试图刺穿魔气的封锁,却总是差了一点。

还有那隐藏在血脉深处,正在疯狂咆哮的黑色魔气。

吞天魔帝血脉!

这血脉古老而霸道,源自上古时代那位以吞噬万道成帝的恐怖存在。它本应是诸天万界最顶级的修行体质之一,此刻却因为无人引导、又遭受重创,变得狂暴无序,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凶兽,疯狂冲撞着宿主脆弱的经脉,同时也在无意识地吞噬宿主本身的生机。

剑心与魔血。

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排斥的顶级天赋,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而且都处于被封印、被压抑、濒临崩溃的状态。

“啧啧啧。”

苏夜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慨。

那声音很好听,清越如玉石相击,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让听到的人心神安宁。

“好一块璞玉。”

“天生剑心,通透无垢,若是修剑,百年可成剑仙。”

“魔帝血脉,霸道绝伦,若是入魔,千载可吞诸天。”

“两样皆为世间顶尖,却同存一体,相冲相克,又相生相济——这等天赋,亿万人中难寻其一。”

“竟然被扔在泥坑里当石头踩。”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破败的院落,低矮的土墙,角落里堆积的矿渣,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和血腥味。这里是焚天圣地最底层的杂役区,专门负责处理火山矿渣的苦力居住地,环境比凡人世界的贫民窟还要恶劣。

“这焚天圣地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那个跪在地上的管事,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终于认出了这个声音——就在刚才,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灭了吧”三个字,然后焚天圣地传承三万年的护山大阵就像纸糊的一样破碎了。

他想要开口求饶。

想说“大人饶命”,想说“小的有眼无珠”,想说“都是圣子逼我的”。

可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只能发出“荷荷”的怪声。极度的恐惧已经破坏了他的发声机能,连舌头都僵直无法弯曲。他只能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血肉模糊,但他不敢停,仿佛这样就能换取一线生机。

苏夜看都没看那管事一眼。

这种蝼蚁,多看一眼都算他输。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叶倾城身上。

缓缓蹲下身子。

这个动作做得很慢,很从容,白衣的下摆垂落,却依然离地三寸,不染尘埃。他蹲下后,视线和蜷缩在墙角的叶倾城持平,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尺。

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直视着叶倾城的眼睛。

叶倾城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直视过了。在焚天圣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要么是厌恶,要么是贪婪,要么是漠然。但苏夜的眼神不一样,那是一种纯粹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价值,又像是在解读一本深奥的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