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一郎和龟田带领的六人报信小队,运气出奇地好。他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找到了一艘被遗弃在隐蔽小海湾里的破旧渔船。虽然船体漏水,帆也残破,但勉强能用。凭借龟田高超的驾船技术和对洋流的熟悉,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华夏海军在琉球周边加强的巡逻网,向着西北方向的倭国本土驶去。
海上的旅程充满艰辛和风险,但他们心中怀揣着传递重要军情的使命,硬是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在数日后,狼狈不堪地踏上了九州岛南端的海岸。
而佐藤信介带领的九人刺杀小队,行动则更为曲折和隐秘。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抢船回国的路线,反而在首里城被攻陷、全岛大索的混乱中,反向混入了一些躲藏起来的琉球本地渔民和商船中。他们利用劫掠来的财物,加上威逼利诱(甚至灭口),控制了一条准备冒险前往华夏福建进行私下贸易的小型商船。
船长和水手都是见钱眼开、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在佐藤等人许诺的重金(实际是空头支票)和冷森森的刀锋面前,选择了合作。他们将佐藤九人伪装成船上的水手和护卫,并将一些武器藏在货物夹层中。
这艘不起眼的小商船,载着致命的刺客,混在陆续恢复的、前往华夏的船流中,向着福建海岸驶去。沿途,他们遇到了华夏海军巡逻船的几次盘查。每次,都由略通汉语、且事先准备了假路引(通行证)和说辞的佐藤信介出面应对。他们谎称是琉球逃难商人,欲往福建投靠亲友,船上装载的是琉球特产(一些廉价货和抢来的零碎物品)。或许是新朝初立,海防查验体系尚未完善到滴水不漏,或许是佐藤等人伪装得不错,加上船小目标不明显,他们竟然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盘查,成功在湖州外海一处偏僻渔港悄悄靠岸。
踏上华夏土地的那一刻,佐藤信介等人心中既紧张又兴奋。他们终于潜入了这个庞大帝国的腹地。
但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从湖建到京城,数千里之遥,沿途关卡林立,户籍管理虽在完善中,但对陌生面孔的盘问依然严格。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昼伏夜出,尽量走荒僻小路,时而伪装成行商,时而伪装成逃荒的流民(利用抢来的华夏衣服和刻意弄脏的外表)。语言是他们最大的障碍,那些略通汉语的武士只能进行最基本的交流,更多时候他们选择沉默或装聋作哑。
一路向北,他们见识到了这个新生帝国的勃勃生机。平整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沿途村镇市集繁荣,百姓脸上少了旧日的麻木,多了些对生活的期盼。这种景象,与他们国内贫瘠、阶层森严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他们更加确信,刺杀华夏皇帝、搅乱这个国家,对倭国而言是多么“必要”。
他们也感受到了新政带来的变化。沿途关卡兵丁虽然装备不如前线精锐,但精神面貌和纪律性远非旧朝可比。查验路引、询问来历一丝不苟。有一次,他们险些因为路引上的一个模糊印章被扣下,幸亏那船长事先准备的说辞和一点贿赂(几枚抢来的银饰)起了作用,才得以脱身。
历尽千辛万苦,穿过大半个华夏,耗时近两个月,这支风尘仆仆、身心俱疲却眼神越发狠厉的九人小队,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北京城那巍峨的轮廓。
巨大的城市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墙高耸,城门处人流如织,守军盔甲鲜明。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佐藤信介等人躲在远处树林中,望着这座他们此行的终极目标,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终于……到了。”佐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火焰。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皇城守卫必定更加森严。”一名死士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路的艰辛和所见所闻,让他对完成任务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佐藤信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想办法混进城。我们在城外观察几日,摸清城门守卫换班规律,寻找漏洞。进城后,分散落脚,打探消息,尤其是关于皇宫守卫、皇帝行踪的蛛丝马迹。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耐心,必须找准时机!”
他们将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除了武器)藏好,再次检查了贴身携带的短刀和毒镖,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座繁华而危险的帝都潜行而去。
一股微不可察,却足以致命的暗流,随着这群亡命之徒的到来,悄然注入了华夏帝国的心脏地带。而此刻,无论是紫禁城中日理万机的张枫,还是枢密院中忙于总结琉球战事、规划下一步战略的赵铁柱,都尚未察觉到,一场针对皇帝个人的、极其阴险的刺杀阴谋,已经近在咫尺。
平静的帝都之下,危机,正在无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