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城的紧张备战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消息打断——詹姆·兰尼斯特,单枪匹马,风尘仆仆,出现在了临冬城的大门口。
消息传来时,丹妮莉丝、琼恩、提利昂等人正在主堡大厅商议军务。气氛瞬间凝固了。
当詹姆·兰尼斯特面容沧桑却依旧带着那股难以磨灭的傲气——大步走入大厅时,所有的目光,如同利剑般,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冻结了。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紫色的眼眸中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与刻骨的仇恨!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手指死死抓住座椅的扶手,指节发白。
“詹姆·兰尼斯特!” 她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寂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你竟敢踏入此地!”
站在琼恩身侧的艾莉亚·史塔克,虽然身形未动,但那双灰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如同冬日的冰原般寒冷。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缝衣针”,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冰原狼。兰尼斯特家族是史塔克的世敌,而詹姆,更是当年在君临背信弃义、攻击她父亲部下的直接参与者之一。
提利昂·兰尼斯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苍白。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看到丹妮莉丝和史塔克兄妹眼中的怒火时,话又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焦急地看着他的哥哥。
琼恩·雪诺眉头紧锁,他上前一步,挡在了丹妮莉丝和詹姆之间,并非为了保护詹姆,而是为了防止冲突瞬间爆发。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控制住场面:“兰尼斯特,说明你的来意。 在临冬城,任何刀剑都必须为了生存而挥动。”
詹姆·兰尼斯特停下脚步,深邃的眼眸扫过全场,目光在丹妮莉丝和艾莉亚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琼恩身上。他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或乞求的神色,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与疲惫。
“我来到这里,”詹姆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并非为了乞求原谅或辩解过往。 那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更简单、也更紧迫的理由。” 他抬起那只沉重的金手,指向北方,“我从南方来,我见过君临的尔虞我诈,我见过瑟曦……的疯狂。 但北境传来的消息,关于死人军团的消息…… 让我明白,铁王座的游戏,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毫无意义。”
他看向丹妮莉丝,目光坦然:“女王陛下,你想杀我,为你的父亲报仇,天经地义。 史塔克小姐,”他又看向艾莉亚,“你有充分的理由向我寻仇。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在那之前,或者在那之后,如果你们还需要一个能挥舞长剑对抗尸鬼的战士……我,詹姆·兰尼斯特,愿意站在城墙的最前线。 我的罪孽,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在最后的时刻,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救赎。”
“救赎?!” 丹妮莉丝厉声打断他,怒火中烧,“你背叛了你的誓言,谋杀了我的父亲,一个你发誓守护的国王!你的手上沾满了坦格利安的血!你有什么资格谈救赎?!”
艾莉亚也冷冷地开口,声音如同寒冰:“兰尼斯特家族欠史塔克的血债,数不胜数。你,也是其中之一。”
提利昂再也忍不住,急切地开口:“陛下!艾莉亚小姐!琼恩! 我哥哥……他说的或许是真的!现在北境需要每一个能战斗的士兵!詹姆或许是个人渣,但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剑客之一,即使失去了一只手!他的经验对我们至关重要! 私人恩怨是否可以……”
“私人恩怨?!” 丹妮莉丝猛地转向提利昂,眼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他杀害的是我的父亲!是七国之君!这不是私人恩怨,这是篡位和谋杀!”
琼恩陷入了极其艰难的境地。他理解丹妮莉丝和艾莉亚的仇恨,那是血海深仇。但理智告诉他,詹姆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确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试图寻找一个平衡点,声音沉重而缓慢:“仇恨需要鲜血洗刷,这是北境的律法。但如今,长夜降临,死亡的威胁迫在眉睫,生存高于一切。我们是否可以在战胜共同的敌人之后,再来裁决个人的罪责?”
双方僵持不下,仇恨与理智在空气中激烈碰撞,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大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平静得近乎空洞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缓缓响起,压过了所有的争吵。
“你无需为高塔上的事感到愧疚,詹姆·兰尼斯特。”
所有人都是一怔,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一直静坐在轮椅上,仿佛与世隔绝的布兰登·史塔克。
布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正“望”着詹姆·兰尼斯特,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洞穿时空的、深不见底的淡漠。
“你推下的那个男孩,” 布兰继续说道,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詹姆·兰尼斯特的瞳孔猛然收缩,脸色骤然剧变!“他并没有真正死去。 那一推,折断了他的双腿,却打开了他的‘眼睛’。 你无意中,造就了今天的‘三眼乌鸦’。”
“轰——!”
布兰的这番话,如同最狂暴的惊雷,在詹姆的脑海中炸开!这不仅仅是揭露了一个秘密,更是彻底颠覆了他多年来深埋心底的、关于那次事件的认知和沉重的负罪感!那个他以为早已摔死在城堡下的男孩,不仅活着,而且……变成了眼前这个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存在?!
詹姆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近乎恐惧的神情,死死地盯着布兰,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颤抖、嘶哑:
“你……你说什么?!” 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你……你是……那个男孩?!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多年来认定的‘事实’被瞬间推翻,带来的冲击远胜于单纯的秘密被揭露。
布兰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那种空灵的语气说道:“但我也看到了其他东西……更久远的东西。” 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詹姆,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骑士,他发誓用生命守护他的国王和他的百姓。 我看到了……当疯王伊里斯决定用野火点燃整个君临城,让数十万百姓与他一同陪葬时……那个年轻骑士脸上的挣扎与最终的决断。”
大厅内,一片死寂。丹妮莉丝也愣住了,她从未听过这个版本的真相。
布兰缓缓地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詹姆身上:“你打破了一个誓言,是为了遵守另一个更古老的誓言——守护无辜者。你的手上沾着国王的血,但也可能……沾着拯救了数十万人的光。”
他最后说道,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终结意味:“过去如同冰封的河流,早已无法改变。但未来的轨迹,尚未确定。 临冬城需要每一个面对死亡时,愿意为生者而战的力量。仇恨的锁链,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斩断。”
布兰的话,像一阵冰冷的风,吹散了大厅内炽热的仇恨火焰。他没有为詹姆开脱,却揭示了一个更为复杂、充满悖论的真相,将简单的善恶是非,拉入了一个关乎选择、誓言与救赎的灰色地带。
丹妮莉丝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愤怒被一种极度的复杂情绪所取代。艾莉亚紧握剑柄的手,也微微松开了些许,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思索。
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琼恩·雪诺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他看向丹妮莉丝,目光诚恳:“陛下,布兰的话……值得我们深思。大敌当前,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力量。我提议,让詹姆·兰尼斯特留在军中,戴罪立功。他将被编入最前沿的战斗序列,用他的剑和生命,来证明他今天的诺言。 待到长夜度过……再行裁决。”
丹妮莉丝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良久,她猛地睁开眼,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挣扎后最终做出的、艰难而冰冷的光芒。她没有看詹姆,而是盯着琼恩:
“好。” 她的声音冰冷如铁,“詹姆·兰尼斯特,你可以留下。但你将被置于最危险的岗位,用异鬼的死亡,来洗刷你的过去。如果你有任何异动,或者临阵脱逃,我发誓,卓耿的龙焰将是你最后的归宿!”
这等于默认了琼恩的提议。
詹姆·兰尼斯特深深地看了一眼布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挺直了胸膛,用那只仅存的、紧握成拳的左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骑士礼。
一场足以引发内乱的危机,在布兰揭示的惊人真相和琼恩的务实提议下,暂时化解了。
但仇恨的种子并未消失,只是被更迫在眉睫的生存压力,深深地埋藏了起来。
临冬城的壁垒之前,又多了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寻求救赎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