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弹窗在林澈的视网膜上不停闪烁。
——[警告:协议7号已覆盖底层权限。执行者:未知。]
弹窗右下角闪着一行小字。林澈盯着那串乱码般的Id,想起三天前赵刚偷偷塞给他的U盘里,也有同样扭曲的校验码。他没有点开,只是把拇指按在了电池卡扣上。
林澈利落的扣下指战系统的供能电池,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没理会那些在数据流里不断刷新的神级功法,转身走向军械库最里面的承重墙。
墙根底下压着一口墨绿色的铁箱,锁扣上全是机油味的老灰,箱面上刻着的“一号原型机·未启封”七个字,被他用袖口随意的擦亮。
指纹按上,箱盖“咔哒”一声弹开。
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作训服。
那是十年前的老款式,面料粗糙,针脚很密,领口的位置磨得有些发白。
林澈脱下那身沾满油污的维修工装,换上了这套衣服。
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硬质衣领抵住喉结,带来轻微的窒息感。就在这阵熟悉的压迫感中,他胸口的玉佩猛的一烫,一股灼热顺着脊椎窜了下去。
林澈把领子翻整齐。
下一秒,他空荡荡的肩章位置,毫无征兆的窜起两簇金色火苗。
那火没有温度,也不烧衣服,就那么安静的流淌,像两条融化的金河被焊在了肩膀上。
林澈摸了摸胸口那块发烫的玉佩,把它往内衣更深处塞了塞,转身跨上那辆早就该报废的嘉陵摩托。
“突突突——”
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是劣质柴油燃烧不充分的味道。
他没跟赵刚打招呼,也没看一眼身后那个生活了三年的补给站,松开离合,车轮卷着碎石子,一头扎进了北方漫天的风雪里。
三千公里外,战备指挥中心。
楚嫣然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屏幕上,那条原本缓慢向北延伸的金线,在过去四小时里猛然扩张。
它如同一把猛然撑开的折扇,覆盖面积在短时间内扩大了三倍。
“调三十七号哨所的监控。”楚嫣然的声音很冷。
画面切入。
边境雪原上,几十个穿着羊皮袄的百姓聚集着。他们手里没拿兵器,而是握着铁锹和做饭用的大勺。
可在他们身后,平日里沉重的铁犁与铜钟,却违反常理的悬浮在半空,随风雪轻轻晃动。
“这是一级战备事件。”副官的手在红色按钮上悬停,全是汗,“队长,按照条例,这种规模的平民武装聚集,必须……”
“手敢按下去就剁了。”楚嫣然死死盯着屏幕,“他们在给前线送辎重。”
“辎重?”副官愣了。
就在这时,一条加密讯号强行切入频道。
只有一行字,落款是一只画得歪歪扭扭的肥猪:【林哥走了,往北。路上每十里就有一口锅摆在路中间,底下压着热饭团。】
楚嫣然猛的站起身,椅子被撞翻在地。
行军灶。
那是兵神时代的土法子。
当通讯断绝,补给线被切断时,老兵们就会沿途埋锅造饭,这锅不光是为了吃,更是路标。
锅口朝向哪里,部队就往哪里打;饭还是热的,就说明人还没死绝。
“传令。”楚嫣然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全线静默。任何单位看到那些悬浮的铁器,不许拦截,也不许干扰。那是……友军。”
这道命令传到葬兵岭的时候,老凿正急的跳脚。
“都他娘的给我把脚跟钉死了!”
老凿对着大喇叭嘶吼,唾沫星子喷了麦克风一脸。
南方某村刚才发来急电,说全村的菜刀和锄头都疯了,硬拽着人往北跑,有个大爷被自家的铁犁拖着在地上滑了二里地,裤子都磨没了。
“器物有灵,但人得有魂!人要是镇不住铁,那就成了铁的奴隶!”
老凿扔下话筒,骑着三轮车冲进镇上的五金市场。
他没还价,买下了店里所有的长铁钉和合页,就连修鞋用的鞋钉都没放过。
老铁匠连夜开炉,将这些普通的工业钉子回炉重造。他在每一枚钉帽上,都砸出了一个繁复的“镇”字纹。
“定魂钉!一家发一把!”老凿把还在发烫的钉子往村民怀里塞,“回去钉在门框上、床脚上、井沿上!只要是你不想离家的物件,都给老子钉死!”
当晚,无数锤落下。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钉子凿进木头,钉住了那些躁动的铁器。就在钉尖没入的瞬间,渗出的却是一颗殷红的血珠。
老凿看着这一幕,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眶发酸。
钉子不会出血。那是老百姓心里那股舍不得的念想太重,重到连铁都承受不住,才化作了血。
这世道,谁不想保家卫国?
可谁又真舍得扔下老婆孩子这一亩三分地?
这血一出,那些想要飞走的铁器,终于老实了。
东海之滨。
玄溟看着监测仪上那一排乱了套的波形,眉头拧成了疙瘩。
声障频率断层了。
按照原本的部署,应该是渔民们按照统一的节奏敲击船舷,形成声波防御网。可现在,那节奏听着像是在乱弹琴。
他黑着脸跳上一艘渔船。
船舱里,一个没了半口牙的老渔民正抓着一个小孙子的手,拿着一根敲鱼棒,在船帮上敲得梆梆响。
“老刘头,你这是在找死?”玄溟的声音带着杀气,“节奏错了,噬灵体顺着声音就能爬上来!”
“教主啊……”老刘头松开手,那小孙子却还在惯性的敲着,一下比一下快,“我们老了。那谱子太长,记不住几拍快几拍慢。但这娃记得住。”
玄溟刚要训斥,突然愣住了。
那孩子敲出的声音毫无章法,听不出是宫商角羽,也分辨不出摩斯密码。
那是一种纯粹而急促的鼓点,如同心跳过速一般。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翻起一道黑浪,一股伪装成潮汐声的噬灵波动企图偷袭。
“咚!咚!咚!”
那孩子的鼓点正好卡在黑浪翻涌的间隙里。
就像一根针刺破了气球,那股恐怖的波动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这毫无道理的童音给震散了。
玄溟沉默了良久,转身下船。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哑,“开放三级频率库。让十岁以下的孩子……上岗。”
与此同时,北方废弃的铁路桥头。
林澈那辆嘉陵摩托终于寿终正寝,冒着黑烟死在了半道上。
前方是断桥,桥下是封冻的冰河。视线越过断桥,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头的茫茫白雪。
林澈没去修车,这老伙计已经尽力了。
他紧了紧衣领。四周万籁俱寂,甚至能听见雪花落在肩膀上的声音。
但当他的军靴踩在覆着冻土的枕木上,一股细微的震动顺着脚底传了上来。
这震动来自几千公里外,有老凿打出的定魂钉,有东海渔船上孩子敲击的船帮,还有无数村庄里,压在热饭团下铁锅的轻吟。
这些声音杂乱无章,其中有些沉闷,有些清脆,甚至还夹杂着哭腔。
但在林澈的耳朵里,它们汇聚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这股洪流推着地下的矿脉,震动着废弃的铁轨,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托着他往前走。
“都在呢。”
林澈轻声说了一句,伸手入怀。
那块师娘留下的玉佩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
就在这时,前方的风雪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那不是雾。
无数黑色的煤灰和赤红色的铁锈,从铁路桥的缝隙里升腾而起,在漫天大雪中强行凝聚成了一个庞大的虚影。
那是一列老式蒸汽机车。
机车没有轮子,车身完全由这个时代被遗弃的工业废渣组成。
车头上,“归队”两个模糊的大字,像是用血和机油混合着写上去的。
林澈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雪,像是在等一趟晚点的末班车。
那列由土地记忆与废铁构筑的幽灵列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它喷出的并非蒸汽,而是滚烫的战意。
三千里外的小岗村。
玩累了的小木正要把那根木枪插回土里。
突然,他的手猛的缩了一下。
“嘶——”
小木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被烫出了一道红印。
刚才还是一根破树枝削成的木枪,此刻表面的那层树皮正在迅速干枯、卷曲。
如同蛇蜕皮一般,那层灰褐色的树皮“啪”的一声裂开,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冷冽光泽。
与此同时,三千公里外,林澈肩头的金火猛的暴涨一寸。那股灼热穿透风雪,直抵小木的掌心,源自同一块玉髓,在两个血脉相连的躯壳里同时搏动。
那不是木头的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