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号”旗舰舰桥，是一片深邃的星空穹顶。
不是模拟投影，而是真正的星空——舰桥顶部采用了最顶级的空间折叠与透明灵材技术，站在这里，如同置身虚空，毫无阻隔地直面宇宙。
萧辰站在主控台前，玄衣的下摆纹丝不动。他身后，叶孤云按剑而立，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舰桥内忙碌却有序的各个控制节点。云梦瑶、苏沐雪、月清影分列两侧，三女的目光也透过穹顶，望向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光之巨环——“破晓之门”。
星门外围，是由三十六颗经过炼化的“定空星核”构筑的基座，每一颗都散发着镇压虚空的磅礴引力。星门主体则由无数流动的银色符文与幽蓝色的能量导管交织而成，直径达一百八十万里，缓缓旋转间，边缘的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内部则是深邃到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暗漩涡，漩涡深处，隐约可见一丝极遥远、极不祥的暗红色光泽在脉动——那是锁定的“终结之域”坐标在正常宇宙中的微弱映射。
此刻，以“混沌号”为首，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联军舰队，正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洪流，向着星门有序驶去。
萧辰能看到左侧翼，那是“铁壁族”的“群山堡垒”，整整三百座如同金属行星般大小的不规则造物，表面布满狰狞的巨炮与灵能增幅阵列，它们移动缓慢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外层岩石与金属在星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右侧，是“流光文明”的灵能舰队，上千艘流线型、半透明的战舰如同深海鱼群，灵光同步闪烁，在虚空中拖曳出梦幻般的光带，它们的引擎无声无息，却以某种空间滑行的方式高速前进。
后方，是形态各异的联军主力。修真文明的浮空仙山、剑修集群御剑形成的银色剑河、妖兽族驾驭的活体巨兽“星骸鲲”、机械文明的几何形巨型母舰、元素生命体凝聚的能量风暴团……无数曾在历史上敌对、竞争或漠不关心的文明，此刻摒弃前嫌，汇聚成这支承载着纪元命运的远征军。
每一艘舰船，每一座堡垒，每一个方阵的表面，都投影着那面混沌星宫的徽记，或者悬挂着万星盟旗。肃杀、悲壮、决然的气息，即便隔着真空与护盾，也弥漫在整片集结空域。
“空间稳定锚定完成，引力平衡场覆盖舰队全编队。”苏沐雪清冷的声音在舰桥响起，她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光幕，显示着“周天星斗大阵”子阵与舰队各节点的连接状态，指尖不时轻点，调整着细微的能量流，“‘破晓之门’充能已达临界点，随时可以启动大规模跳跃。”
“各文明旗舰确认就位，通讯链路全通，阵型保持完美。”云梦瑶闭目片刻后睁开，她的幻梦之力此刻如无形的网络，辅助着常规通讯，确保指挥系统在极端环境下也能维持，“士气指数……恒定在最高阈值。”她顿了顿，补充道，“是那种将恐惧也转化为燃料的决死之志。”
月清影则负责生命保障与医疗体系的最终确认。“所有医疗舰、丹药储备库、生命维持阵法已启动待命，与各舰护盾及维生系统完成深度嵌合。”她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已将一缕‘药皇本源’接入网络，关键时刻，可远程激发所有储备丹药的潜能。”
萧辰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那越来越近的星门漩涡。“金多多的情报网络，最后一次简报。”他开口，声音平静。
侧方一面光幕亮起，金多多胖乎乎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往日的圆滑，只有凝重：“盟主，联盟疆域内所有潜在不稳定因素已全部肃清或监控。通往‘终结之域’的航路前半段，空间参数正常，未发现邪神力量大规模渗透迹象。但……”他迟疑了一下，“根据风老提供的残缺古卷记载，以及我们自身对‘终结之域’法则的推演，一旦通过星门，进入那片被邪神意志长期浸染的宇宙边缘区域，常规通讯、探测、乃至部分物理法则都可能受到强烈干扰甚至扭曲。我们将……在很大程度上变成‘瞎子’和‘聋子’，直到近距离接触其外围防线。”
“知道了。”萧辰语气不变。这本就在预料之中。他抬起手，按在主控台一个古朴的青铜阵盘上——那是控制“破晓之门”的核心枢纽之一，与星宫地脉相连。“传令全军，最后检查。一炷香后，先锋舰群开始跳跃。”
命令通过多重渠道瞬间传达至每一艘舰船。
舰桥内陷入了短暂的、更加深沉的寂静。只有各种仪器低沉的嗡鸣，以及能量流经管道时细微的嘶嘶声。
叶孤云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萧辰耳中：“我曾在一处上古剑冢，感受过类似的‘终结’气息。那不是杀意，而是……万物终将归于虚无的‘必然’。它会侵蚀道心，消磨战意。”
萧辰没有回头：“你的剑，怕吗？”
叶孤云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那是属于剑客的、近乎冷冽的弧度：“我的剑，只问该斩不该斩。既已出鞘，纵前方是万古归墟，亦一剑破之。”
一炷香的时间，在紧绷的神经下，转瞬即逝。
“先锋舰群，‘磐石’重型防御编队，请求跳跃！”通讯器中传来铁壁族统帅沉闷如岩石撞击的声音。
“准。”萧辰手指在阵盘上轻轻一点。
嗡——！！！
巨大的、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低沉轰鸣，仿佛从宇宙的根基处传来。“破晓之门”中央那幽暗的漩涡转速陡然加快，边缘的银色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星门剧烈震动起来，连带着周围数百万里的空间都开始荡漾！
处于最前方的三百座“群山堡垒”，没有丝毫犹豫，齐齐将护盾功率提升至最大，表面岩石与金属缝隙中迸发出土黄色的厚重光芒，如同一群沉默的巨兽，一头扎进了那光芒万丈的漩涡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空间被暴力撕扯、拉伸、扭曲的诡异景象。群山堡垒庞大的舰体在接触漩涡的瞬间，仿佛被拉成了无限长的面条，又像融入水中的墨滴，迅速被那深邃的幽暗吞没，只在原地留下渐渐平复的空间涟漪和尚未消散的能量余晖。
“先锋舰群信号……中断。”观测员报告，声音紧绷，“符合预期，已进入超空间跳跃状态。”
“第二梯队，‘流光’灵能突击编队，跟进！”
半透明的灵能舰队化作一道道绚烂的流光，紧随着没入星门。接着是剑修仙军组成的银色洪流，是妖兽族的星骸鲲发出苍茫的咆哮后跃入……
舰队洪流，以令人心悸的秩序和速度，不断投入那扇光之门扉，如同百川归海，奔赴未知的黑暗。
“混沌号，准备。”萧辰的声音在旗舰内部每一个角落响起。
庞大的旗舰开始微微调整角度，主引擎喷射出湛蓝色的尾焰，速度平稳提升，向着已是光芒最盛处的星门中心驶去。舰桥穹顶外，旋转的符文与能量流已经化为一片光的海洋，淹没了所有视野。
萧辰能感觉到，星辰塔在丹田混沌星界中轻轻震动，发出温和却坚定的辉光，与星门的力量隐隐呼应。身后的云梦瑶、苏沐雪、月清影，气息也与他隐隐相连，四人之间那因定情与道合而产生的无形纽带，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
“三、二、一……”
旗舰舰首，触及光幕。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光线、乃至对自身存在的感知，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取、扭曲、拉伸！
那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空间跳跃。萧辰感到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条由纯粹法则与混乱能量构成的湍急河流，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固有的意义。眼前是飞速向后掠去的、难以名状的色彩与光影碎片，耳边是亿万种频率混杂在一起的、足以令灵魂崩溃的嘶鸣与低语——那是宇宙尺度的空间结构被暴力穿透时发出的“呻吟”。
混沌星界自动运转，混沌气息包裹全身，抵挡着这种超越物理层面的冲击。萧辰稳住心神，目光穿透舰桥的扭曲视野，努力感知着。
他看到，在这超空间通道的壁垒之外，隐约有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阴影轮廓一闪而过，那是沉眠在空间夹缝中的古老存在？还是邪神力量对跳跃航道的侵蚀映照？
他感到，通道本身并不稳定，时而传来剧烈的颠簸，那是联军庞大质量连续跳跃对空间结构造成的持续压力，苏沐雪布置的稳定阵法正在全力运转，修补着出现的细微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前方，那深邃通道的尽头，一点暗红色的、不祥的、仿佛凝固淤血般的“出口”，急速放大！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否定意味的法则气息，如同严冬最刺骨的寒风，穿透了尚且未完全消散的空间屏障，率先席卷而来！
舰桥内，温度骤降。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生命活力被压制、灵力运转微微滞涩、心头莫名笼罩上一层阴霾的“法则之冷”！
“检测到高强度法则排斥！”苏沐雪快速汇报，光幕上大量数据疯狂刷过，“我方宇宙法则系数正在被压制、覆盖！护盾效能预计下降百分之十五到三十！所有舰船，做好冲击准备！”
“已抵达目标区域外围！”观测员嘶声喊道，“跳出倒计时，五、四……”
萧辰握紧了主控台的边缘，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暗红出口，左眼星辰急速流转，右眼归墟深处那点新生的嫩芽，顽强地对抗着涌来的终结寒意。
“……三、二、一！”
轰！！！
剧烈的震动传来，仿佛整艘旗舰狠狠撞上了无形的壁垒。
外界扭曲的光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比空旷、无比黑暗、无比死寂的星空。
没有熟悉的星辰，只有极遥远、仿佛蒙着一层灰翳的暗淡星光。空间本身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虚无”感，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未知能量。
这里，是宇宙的边缘。
是上一个纪元残骸漂浮的坟场。
是终结意志笼罩的疆域——
终结之域，到了。
“混沌号”旗舰率先挣脱空间跳跃的余波，稳稳悬停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紧接着，如同从水底不断浮出的气泡，一座座“群山堡垒”、一道道灵能流光、一片片剑修集群……庞大的联军舰队，陆续从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涟漪中跃出，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敌意的星域中，重新集结列阵。
所有舰船的灯光、符文、护盾光辉，在这片绝对的黑暗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格外璀璨，如同刺入无尽黑夜的第一批火把。
萧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舰桥内化作一缕微弱的混沌雾气，旋即被循环系统抽走。
他望向穹顶之外，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声音平静地响起，传遍全军：
“全军，展开防御阵型。”
“侦查单位前出。”
“我们已踏入战场。”
“终结之域，第一防线——”
“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