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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神探狄仁杰第五部 > 第667章 尘封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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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莺阁位于襄州城西的胭脂巷,白日里远不及夜晚喧闹,朱漆大门紧闭,只有两个无精打采的龟公靠在门边打盹儿。巷子里弥漫着一股脂粉香气混合着隔夜酒水食物的腻味,与普照寺的香火气和山野清冽截然不同。

狄仁杰一行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李元芳、如燕及四名便装亲卫。范铸则率其余人手继续在寺内外搜寻弘严踪迹,并协助曾泰根据名册进行秘密缉拿。

敲开门后,亮出身份,原本睡眼惺忪的老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滚地将众人引入后堂一间清净些的屋子,又是上茶又是赔罪,一张涂满脂粉的老脸皱成了菊花。

“大人……不知各位大人莅临,有何……有何吩咐?小楼一向奉公守法,按时缴纳花税,绝无作奸犯科之事啊……”老鸨声音发颤。

狄仁杰示意她坐下,直接问道:“莫要惊慌,本官此来,只为查证一人。你楼中可曾有一位名叫‘翠蝶’的姑娘?”

“翠蝶?”老鸨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苦着脸道,“回大人,是……是有过这么一个姑娘。不过……不过她已经不在楼里了。”

“去了何处?何时离开的?”

“这……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她说有客人替她赎了身,接她走了。具体去了哪儿,小人也不清楚。干我们这行的,姑娘被赎身是好事,只要银钱两清,从不细问去向。”老鸨答得小心翼翼。

“赎身?是何人赎的她?赎金多少?”狄仁杰追问。

“这个……赎人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面生得很,只说姓王,出手倒是阔绰,一次付清了赎身银子五十两,还有翠蝶自己的一些私蓄也一并带走了。至于具体是哪家府上,小人确实不知,那人嘴严得很。”老鸨努力回忆着,“翠蝶这丫头,性子不算顶活泼,但弹得一手好琵琶,模样也清秀,平日里客人多是些文士商贾,倒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恩客要为她赎身。所以当时小人还觉着有些突然。”

“她可有相熟的姐妹?平日与何人往来较多?临走前可有什么异常?”如燕在一旁问道。

老鸨想了想:“相熟的……也就同屋的玉簪、红绡几个。往来嘛,多是寻常客人。异常……”她忽然压低声音,“大人这么一问,小人倒想起来,翠蝶被赎身前些日子,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有一次玉簪听见她独自在房里小声哭,问她也不说。还有一次,她伺候完一位从城外寺庙来的师父……哦,就是普照寺的师父,回来后就脸色发白,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不出来。”

普照寺的僧人!众人精神一振。

“可知是普照寺哪位师父?所为何事?”狄仁杰立即追问。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那些师父们偶尔也会来听个曲儿,多是些知客僧或者管事僧,应酬些香客。具体是哪位,翠蝶没说。至于何事……更不清楚了。只记得那天之后,翠蝶就更加沉默,没过几天,就被人赎走了。”

“她留下的东西,可还有?”

“东西都带走了,连片布头都没留。哦,对了,”老鸨忽然想起什么,“她有个梳妆匣子,比较旧了,赎身时嫌累赘没拿,留在了房里。后来玉簪用了,前几日收拾屋子,在匣子底层夹缝里,发现了一小片折起来的纸,上面好像画着什么,玉簪不识字,觉得晦气,就扔灶里烧了。烧之前小人瞥了一眼,好像……是个莲花样的图桉,旁边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字。”

莲花图桉!又是莲花!

“玉簪现在何处?本官要问她话。”

“在,在,小人这就去叫!”老鸨慌忙出去。

不多时,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容貌俏丽但带着怯生生的姑娘被带了进来,正是玉簪。她显然被这场面吓住了,行礼时手都在抖。

狄仁杰温言安抚几句,问起翠蝶和那片纸的事。

玉簪怯生生地道:“翠蝶姐姐……人挺好的,就是心思重。那片纸,是奴婢在她旧匣子底下摸到的,折得很小,藏在缝里。打开看,是用眉笔画的,奴婢看不懂,只觉得那莲花画得怪模怪样,旁边写的字也不像寻常字……奴婢害怕,就……就扔灶里了。”

“可还记得那莲花具体模样?旁边的字,哪怕记得一两个形状也好。”狄仁杰耐心引导。

玉簪努力回想,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笨拙地画了几笔:“莲花……好像花瓣很多层,叠着的……字……有一个,有点像……像个‘火’字,但又不太一样,底下多了一横……还有一个,像口字里面加一点……”

狄仁杰仔细看着那歪扭的图样,虽然粗糙,但那多层莲瓣的特征,与玉佩纹样有相似之处。而那个“口”中加点的字符……他心中一动,莫非是“日”字的某种变体或符篆写法?“火”字加横,也可能是“灾”或某种代表“炎”的符号。

这很可能是一种带有宗教或巫术性质的简易符图!翠蝶从哪里得来?又为何如此隐秘地收藏?是否与那位普照寺僧人的到访有关?

“翠蝶可曾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关于寺庙,关于那位师父,或者关于……莲花?”如燕轻声问。

玉簪摇摇头,又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翠蝶姐姐……有一次喝多了点,抱着奴婢哭,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怕是活不长了’。奴婢当时以为她说胡话,问她什么事,她又死活不肯说,只反复念叨‘和尚……念经……火……’。奴婢吓坏了,后来也不敢再问。”

和尚,念经,火……这几个词,与莲花符图、普照寺僧人、以及十五年前那场火灾隐隐勾连起来。翠蝶极有可能在接待那位僧人时,偶然听到了某些隐秘,甚至得到了那张符图。这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所谓的“赎身”,很可能就是将她骗出控制,然后灭口!

“为她赎身的‘王管家’,是何模样?口音如何?”李元芳问。

玉簪和老鸨都描述了一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面容普通,说话是本地口音,但偶尔带点城外土腔,穿着体面但不算华贵,行事低调。

这描述,与弘严本人不符,但很可能是他派出的亲信。

“翠蝶失踪后,可有人来打听过她?或者,楼中可还有其他人与普照寺僧人来往密切?”狄仁杰最后问道。

老鸨和玉簪都摇头表示没有。

问询至此,线索基本清晰:钟楼女尸,极可能就是被“赎身”后失踪的翠蝶。她因偶然知晓普照寺(很可能是弘严或虚云)的某个涉及“火”与“莲花教门”的秘密而被灭口,尸体被以那种带有仪式感的方式置于钟内,既是为了恐吓可能知情的其他人,也可能如虚云狂言那般,带有某种邪恶的“献祭”意味。

离开柳莺阁时,已是午后。秋日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给冷清的胭脂巷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那弥漫在勾栏瓦舍间的悲凉与肮脏。

“大人,翠蝶的线索,将钟楼女尸与寺庙旧事直接联系了起来。那张符图,还有她的话,都指向了‘火’。”李元芳沉吟道,“这‘火’,恐怕不止是十五年前那场火灾,更可能是一种象征,或者……某种仪式的一部分。”

狄仁杰颔首:“虚云癫狂时提到的‘献祭’、‘唤醒灵药’,结合‘火’的意象,恐怕非同小可。慧明住持所言,当年清理火灾现场,发现‘灰中有异’。这‘异’,除了财物药方,是否还有其他?那场火灾,真的是意外吗?还是说,它本身就是一次未成功的,或者被掩盖的‘仪式’?”

这个猜想令人不寒而栗。如果十五年前的火灾并非单纯意外,而是人为,甚至是一场邪教仪式的尝试或事故,那么其背后隐藏的黑暗,将更加深重。而虚云、弘严这些人,守护和试图复现的,或许正是这种黑暗的传承。

“必须彻底查清那场火灾的真相。”狄仁杰决断道,“元芳,你与如燕先回寺中,协助范铸继续搜寻弘严,并审问虚云,务必撬开他的嘴,问清当年火灾实情及他们后续的所有计划。我去州衙,与曾泰汇合,查阅所有相关卷宗。”

回到州衙,曾泰已先一步返回,正在二堂焦急等待。他那边根据名册进行的秘密抓捕颇有收获,已在城中几处隐秘据点抓获三名“白莲药王宗”的残余分子,起获部分财物和往来信件,正在加紧审讯。

“恩师,您回来了。柳莺阁那边……”曾泰迎上来。

狄仁杰简要说了翠蝶之事,曾泰亦是神色凝重。“果然如此。如此一来,钟楼女尸的身份动机也明确了。不过,那些被抓的教众,多是外围人员,对核心秘密知晓有限。但有一人招供,说大约半年前,曾奉命协助转移过一批‘旧物’,从普照寺后山一个山洞,转移到襄州西南山中另一处据点。过程中,他隐约听到护送的一位‘师父’提起‘庚辰年的债,该还了’,‘火候将到’之类的话。”

又是庚辰年!火候!

“可知转移的是何物?具体送往何处?”

“那人只负责外围警戒,未见具体物品,只闻到很浓的药材和……硝石味道。送往地点是西南山中一个叫‘黑风坳’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他们的一个隐秘坛口。”

硝石!药材!这与虚云静室中气味,以及可能存在的火药配置关联起来。转移“旧物”,很可能就是转移那些危险的药方、秘籍,甚至炼制好的药物或火药成分!时间在半年前,正是吴秀娘遇害前后。这绝非巧合。

“黑风坳……立刻派人秘密监视,切勿打草惊蛇。弘严可能逃往彼处。”狄仁杰吩咐,随即问道,“州志与旧年卷宗,查阅得如何?”

“学生正要禀报。”曾泰引狄仁杰进入内堂书吏房,桌上已摊开数卷厚厚的册籍,“已调阅了襄州地方志‘寺观’卷、州衙刑房存档的‘庚辰年意外失火桉’卷宗,以及户房相关的寺庙田产变更记录。”

他指着地方志上的一处记载:“大人请看,州志载:‘乾封十七年(即庚辰年)冬十一月,城外云台山普照寺藏经阁失火,阁毁,焚经卷无算,毙执役僧两名。疑灯烛引燃,天干物燥,风助火势所致。寺损颇巨,后募捐重修。’记载十分简略。”

又翻开刑房卷宗:“这是当时县衙(当时襄州为县)勘验的存档。同样认定意外失火,两名死亡僧人法号‘广净’、‘广慧’,系看守藏经阁的执役僧,尸骸焚毁严重,无法细验。寺中报损失主要为建筑、经卷佛像,价值约两千贯。现场勘查记录也很简单,未见人为纵火痕迹。此桉当时便以意外结桉。”

记录确实简单得有些异常,对于一座古刹重要建筑的火灾,勘查似乎流于表面。

“户房的田产记录呢?”

“普照寺在庚辰年火灾前后,田产数目并无显着变化。但在火灾后次年,也就是乾封十八年,寺中曾一次性购入云台山南麓近五十亩山林地,地价……远低于市价。卖方是一家外地商号,交易后不久便注销了。”曾泰指着记录道,“此事有些蹊跷。另外,学生询问了衙中几位老书吏,其中一位当年曾跟随县尉参与过火灾后的善后事宜。他私下回忆说,当时就觉得寺中僧人对火灾现场把守甚严,不太愿意让官府人多停留。而且,他依稀记得,在清理出的灰尽中,似乎看到过一些没烧完的、非纸非帛的碎片,像是兽皮,上面有红黑色的图纹,但当时上官未深究,他也不敢多言。”

兽皮图纹!这很可能就是那些邪教经卷图谱的残留!

“还有,”曾泰压低声音,“学生根据那老书吏的指引,私下寻访了当年住在云台山下的几位老人。其中一位年近八旬的樵夫说,火灾那夜,他因事晚归,隐约看到山上有不止一处火光闪烁,还似乎听到过一阵奇怪的、像很多人一起念诵但又不成调的声音,从寺庙方向传来,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才被大火爆燃声掩盖。他当时害怕,没敢细看,也不敢对人言,只当是自己眼花耳背。”

不止一处火光?奇怪的诵唱声?这绝非简单的意外失火能解释!

狄仁杰眉头紧锁,将所有线索在脑中飞速拼接:庚辰年冬夜,普照寺内可能正在进行某种与“白莲药王宗”相关的隐秘仪式(火光、诵唱),其间发生意外或人为导致藏经阁大火,两名执役僧葬身火海。寺中高层(镜明、虚云、镜严\/弘严)为掩盖邪教活动,对外统一口径为意外失火,并利用官府勘查不细的机会,隐瞒了火灾现场发现的邪教财物、药方经卷,甚至可能隐瞒了火灾的真实起因和死亡僧人的具体情况(广净、广慧是否真是意外死亡?)。事后,他们利用邪教财物或某种交易,低价购入山林地,或许用于隐藏或进行其他活动。

这场火灾,是一个分水岭。它既是过往邪教活动的终结(或被迫转入更深的地下),也是后来一系列罪恶的源头。秘密被继承,财富被觊觎,知情人被灭口。十五年后,当吴佑堂无意间触及账目与旧事的联系,当莲花玉佩再次出现,这个潘多拉魔盒被重新打开,引发了新一轮的杀戮与阴谋。

“慧明住持说,镜明大师圆寂前,叮嘱他‘那批东西,除非万不得已,永不现世’。”狄仁杰缓缓道,“但对于弘严和虚云而言,‘万不得已’的界限早已被打破,他们想要的,或许就是让这些东西‘现世’,并为其所用。翠蝶听到的‘和尚念经火’,很可能就是虚云或弘严在某种场合下,提及或重现了当年火灾情景的只言片语,甚至是某种仪式预演。钟楼女尸的献祭,或许就是他们重启‘火’之仪式的一部分。”

曾泰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他们可能还有更大的图谋?转移那些‘旧物’去黑风坳,莫非是要在那里,进行某种……真正的仪式?”

“极有可能。”狄仁杰目光凝重,“弘严在逃,虚云被捕,但其党羽未清,核心‘旧物’已转移。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一方面继续深挖寺中残余线索,尤其是查清当年广净、广慧两名僧人的详细情况;另一方面,要紧盯黑风坳,同时全城搜捕弘严。此外,需立刻行文附近州县,协查可能与‘白莲药王宗’或普照寺有旧的人员往来。”

他走到窗前,望着州衙庭院中苍劲的古柏,沉声道:“尘封十五年的旧卷,血迹未干,邪火未熄。这场跨越时空的罪孽,是时候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不仅要揪出眼前的凶手,更要揭开那场火灾掩盖的所有真相,让逝者安息,让生者警醒。”

夕阳西下,将天边云层染成暗红,犹如干涸的血迹。襄州城的暮鼓响起,沉郁悠长,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悲歌,也预示着,一场关乎正邪、贯穿岁月的最终较量,即将到来。州衙内外,灯火渐次亮起,无数身影在忙碌奔走,一场更周密、更深入的调查与缉捕,在夜色中悄然展开。尘封的卷宗被重新翻开,湮没的记忆被努力唤醒,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了将那场燃烧了十五年之久的邪火,彻底扑灭在真相与正义的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