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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妡道:“回陛下,另三十八条,妾身还在誊抄。”

皇帝笑道:“不必抄了,毁去吧。”

郭妡抬头,划过一抹呆滞,仿佛想不明白,匆匆问道:“为什么?这是妾身所见所闻,是百姓所思所苦。陛下是明君,为何不肯受谏?”

皇帝摇头轻笑,“这世上许多事,并非非黑即白,它们存在,就有它们存在的道理。再说,朕留你在楷儿身边,是盼你规劝他,而非叫你自作主张,指点朝政。”

她当然知道,皇帝用她也防她么。

可据理力争也是必要的,答应的太轻易,岂不有异?

“陛下就要放任这些弊端不管吗?画州都督府下亢州、绪州等地,户税本就已至可怖的十税一,几地刺史为博政绩,依旧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枉顾百姓死活。陛下若一味纵容,就不怕引起民变吗?”

皇帝道:“朕与你明说无妨,近年用钱的地方多,国库已难以为继,国都附近几个都督府土地肥沃,气候合宜,商贸便利。又有二十万府兵聚集,还有南北衙禁军等,断无民变成气候的可能。”

纵使知道这些封建地主阶级的代表们,冷血残酷,郭妡也在这话里暗自心惊。

竟装都不装啊!一个皇帝,竟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

郭妡像为百姓做最后挣扎,“是以,兴修水利,兴办教育也不行?”

“是,朕说过,国库难以为继。”

似乎说这几句话,皇帝就累了。

郭妡就停下她的劝谏。

大弘国库,税粮、钱、布折合下来,一年约三千万贯。

这时代一贯钱,约等于后世二至四千元的购买力,中合取三千元,也是九百亿。

虽与后世的财政收入没法比,但后世是怎样的生产力?

后世国家需要的工人全都要付给高额工资、社会福利等。

现在,却能征徭役。

近年以来,大弘境内除了每年大河治理、各地赈灾、养宗室、养军府、养群臣外,并未见哪些利国利民的大工程。

皇帝却说国库空虚,那钱呢?钱去了哪里?

钱化作了沈楷遍布两京的庄子,曾经信王的庄子,郑贵妃娘家的庄子。

户部随便抓一个官,都是国之硕鼠。

皇帝心里未必没有怀疑,却为了他的儿子放任不管。

临走时,皇帝派戴胜随她回昭阳宫,将那四十八条完整的手稿带去元宸殿。

再亲眼见证她烧掉未誊抄完的版本。

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毁掉这四十八条已无意义,外头大势已成。

这四十八条谏言,皇帝拿回元宸殿也没法当真销毁。

大弘皇朝的基石乃士与农,全堵必会轰然决堤。

郭妡勾唇,东西已经递给皇帝了。

下来,就看沈楷究竟有多想要她。

她知道,前日夜里,皇帝商议的就是立太子的事宜。

皇帝已意识到,再拖下去,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人心都在变,他的儿子将面临更严峻的局面。

唯有给沈楷名正言顺的身份,才能稍稍安稳局势。

不得不说,贺兰仕晖的提亲,真是神来一笔。

郭妡不由自主想起那大个子。

既然起了这个头,总要再见一面。

有些事情摊开了说才好,结不成亲,也不能结仇呀。

郭妡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宴席还没散,她重新往百福殿去。

半路却被薛知恒截住。

薛知恒尚小她一岁,仔细看来,相貌比她柔和许多。

本就比她更白皙,在她暴晒了五个月后,更是不能比。

今日,薛知恒穿一袭绯红大袖衫,做高髻簪花。

仿佛红衣是焊在身上的。

事实上,薛知恒相貌清隽,淡妆及素衣更显风韵。

郭妡定定看着她,“不知王妃拦着我,是有何贵干?”

薛知恒亦侧着头仔细瞧郭妡,随后才莞尔一笑,“其实你我不像。”

“王妃只想说这话?”郭妡也笑。

薛知恒道:“也不是。我拼着叫人笑话也要学你,可我已再臆测不出你的模样,我知道我越来越不像。不然大王不会在你回京那日骤然清醒,可我要在王府立足就要有嫡子,我不能失宠,与其听旁人描述你,不如近距离观察你。”

“那你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属于我的悲凉。”薛知恒再维持不住淡然的模样。

学人者,本就是山下仰望的人。

拜读完那十条朴实无华的谏言,更让薛知恒知道,这座山永远无法逾越。

哪怕只是学她,也一辈子都学不完。

因为这座山上的世界,是自己一生难以企及的丰富绚烂。

所以眼前人那样无畏,因为眼前人无比自信的知道,她这个人站在那里就可以攥紧大王的心。

这认知,怎么不让薛知恒觉得悲凉?

郭妡不想费时间识别她的神色,只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接着走下去,还是掉头重来,都看你自己。”

世上人,无论男女老少,做自己才能散发出真正的魅力。

当然,前提是,是个正常人。

薛知恒未懂,扯了下嘴角,“我没得选。”

郭妡轻轻耸肩,并不置喙。

还想学,那就学吧,只要赵王妃还有机会可以学。

她心底着实无所谓,唯独行为不能无所谓罢了。

“王妃还有别的事么?”她想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薛知恒却不想结束,望她没有表情的脸,哑声问:“你从未将我当做对手,是不是?”

像是自虐,非要证明这段时间,趁郭妡不在而获得的荣宠有多可笑般,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郭妡叹口气,直言,“王妃若无事,恕我先告退。”

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除了崩碎她自己的道心,能得到什么?

女人最可悲不在当下怎样活着,而是总也活不明白。

郭妡在宫门处,成功堵到了贺兰仕晖。

瞧着墙角跟立马往内宫跑的内侍,她道:“贺兰将军,长话短说,还请借一步说话。”

贺兰仕晖一言不发,随她往宫道挪了几步,避开人群。

就听她说:“我未想过嫁人,如今也不能嫁人,不是你不好,望你能理解。”

贺兰仕晖垂目瞧着她,她说嫁人之类的字眼,没有一点羞赧之意。

就如当时拿他的……尺寸做文章,吓退小娘子时,如出一辙的稀松平常,甚至面对他还一副坦荡模样。

心旗动,不由自主迟了这么半拍。

贺兰仕晖也不好说什么,只发出一个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