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新人进宫的日子并不相同,早的,如宫中的宫女,圣旨颁下第二天就搬去东宫。
下来就如京官的的女儿,也是三五天内到齐。
再有就是人在外地的,给了两个月期限。
现阶段人还没到齐,但热闹已经是够够的了。
皇帝有意思的很,将庶人沈斐的一位妻妹赐入东宫。
但因并非公主亲生,而位分不高不低,是正五品承徽。
奈何人家长得好,容貌之盛,能冠绝半个长安。
又将野心勃勃全部付诸于行动,直接宫道上截住沈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讲话还风趣得宜,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世上有几个男人能顶住这样的攻势?尤其是沈楷这样的男人。
沈楷顾忌着郭妡“吃醋”,已经很是克制。
也忍不住去了昌岁阁两晚。
皇帝一下子信心爆棚,只觉得这一步又走对了。
哪有男人不好美色?
再有趣的灵魂,抵得过见之难忘的惊艳?
于是这位张承徽入东宫不过四日,就已是专房擅宠,直接晋升了正四品良媛。
满东宫皆视为劲敌。
太子妃薛知恒更是慌张,现在太子被掬在东宫不让出去,原本以为是她的机会。
谁知道,大家都没机会。
宫外一个糟心的要死,宫里又来一个,看起来也不好对付。
毕竟还是承徽时,就已哄着太子带去清露殿见过贵妃了。
寻常时候,一个承徽哪有资格去给贵妃请安?
所幸昭阳宫倒是没敢去,估摸着也忌惮宫外那个。
薛知恒白着嘴唇看向杜夫人,“母亲,我彻底失宠了么?”
杜夫人叹口气,“见过义宁县主后,我便常与你说,不必执着于宠爱,更不要强求丈夫的心,那些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你是陛下亲自指婚的东宫正室,当拿出你正室的气度来,做好你该做的事,太子便不能拿你怎样,太子都不能将你如何,底下的嫔妃又能拿你如何?你真正要守住的是你的权力。”
薛知恒并非不懂,“可是陛下要我拢住太子的心……”
杜夫人摇头,“我不知陛下私底下打什么主意,但满天下去问问,哪有家翁叫儿媳烟视媚行的,外头已经看够了笑话,如今你身份又进一步,该将名声扳回来了。”
不得不说,多吃了很多年的盐,着实有其优势。
薛知恒瞧着母亲无奈的神色,陷入沉思。
于是,在京所有赐入东宫的娘子们都进宫后。
薛知恒仿照内廷侍寝制度,也定了个东宫轮值制度。
因此,在九九重阳日当天,百官群臣跟前,受到皇帝点名褒奖。
并赐下了一对玉瓶,以及一金一红两品贡菊,就插在那玉瓶里送去东宫和安殿,也算是出了一把风头。
但今日最大的风头注定又是郭妡的。
漠北雪天将至,东蠕人赶在这一日抵达长安,进行本年度第一次例行讨茶。
今年不为难大弘,只说茶不多的话,给点脱水蔬菜也行。
脱水蔬菜一事是在皇庄里进行的,又有沈楷注资,完全瞒住皇帝有些难。
何况,沈楷在东宫乐不思蜀后,见了郭妡到底有几分心虚。
就干脆将郭妡推到台前,和东蠕人谈脱水蔬菜的事。
一来转移郭妡的注意力,二来给她创造出风头的机会作为补偿。
于是,满朝都知道了,在西域和漠北抢手不已的东西,是出自她之手。
脱水制品,自古就有,本不足为奇。
但这样大的批量,这么多的种类,就很难。
皇帝深看郭妡一眼,“义宁真乃大弘社稷之福啊。”
这话说出口,别的表彰就显得很是苍白。
郭妡叉手作揖,“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臣为大弘子民,沐浴皇恩,自当为大弘社稷燃尽每一寸光阴!”
皇帝朗声笑开,喉咙有些发痒,咳几声又接着笑。
眼底却暗暗升起一抹怀疑。
世上真有人聪慧至此么?
区区一个农女,像是什么都会,像是永远有用不完的点子。
同样是人,同样长一颗脑袋,为何不是别人做到这些,偏偏是她?
然而,这些怀疑也只有一瞬间。
皇帝的目光望向底下乌泱泱的文武官员。
若是底下任意一个官员会这些,想得出这些,都不必是世家贵族出身,只需以现在的背景多经营个十年二十年,就可以拥有割据一方的实力。
甚至拿着这些东西施恩百姓,足以收买可以反叛朝廷的民心。
多幸运,她是女子,她连造反的资格都没有。
且她还乖觉地将施恩的机会让给了皇家。
最后,她对太子情根深种。
女子是吞噬情爱而活的动物,世间女子再刚强能干,一旦心里有了喜欢的男子,就将不能自抑地把自己的一切捧给心上人。
这一皇帝奉为“真理”的谬论,在郭妡身上“体现”的很好。
皇帝余光瞥郭妡一眼,见她这种场合还不停看向沈楷,一颗心放得很妥帖。
只要把握好一个度,她将百利无一害!
皇帝笑道:“既如此,朕命你为巡粮使,去川州督办菜干、茶叶及秋税粮饷收缴之事,再将皇庄中擅耕作的老农带回京城,与少府监、司农寺一道参详京畿几州粮种选优之事,你九月十五前就启程出京,这回差事办得好,便与上回一同重赏。”
这是又要将她支出去的意思,还给她压着上次的赏。
当下这个节骨眼,一边是大部分臣子还对她的官位有意见,甚至对皇帝默认她的官位也有意见。
一边是东宫那团乱麻,要是她再掺和,那就要比过年还热闹。
皇帝此时将她支出去,确实可以模糊焦点,也可以再给东宫的妃子们创造机会。
现在就是说,沈楷“成亲”一次,她就得远远滚开一次?
郭妡心底嗤笑。
说皇帝昏庸吧,脑子转得还挺快,主意还挺多。
她都不想陪他演,却还是猛地抬头,眼中诧异不加掩饰。
再一副无奈又无助的样子,看向沈楷。
沈楷都不需她“求救”,直接急了,自座上猛地弹起。
“父皇,她仅是一女子,入仕也才十来日,如何能当此大任!”
实际是他才和她腻歪了几天?
现在他人还没出得了东宫,那边又跑到外头野两个月,回来还不定怎么闹呢!
皇帝哪管。
真闹,他还高兴,于是眯眼轻笑。
“有何不可?义宁虽是女子之身,却是郊州、中州、画州都闯过的,这其中哪一处不是乱成一锅粥,她却毫发无损还履立大功。朕看,义宁哪里都去得,太子心疼这妹妹朕明白,但老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义宁既入官场,就该出去多磨砺磨砺,将来才好做你的肱股之臣。”
郭妡便又装模作样地看向高皇后。
高皇后脸上含着笑,刚要张嘴,就被郑贵妃抢白。
“陛下!义宁县主才回京几日呢,娇滴滴一个小娘子,哪能跟些糙汉子似的日日在外风餐露宿。再说,皇后姐姐才与这女儿待了几日?陛下就忍心叫她们母女分散?”
郑贵妃也不想劝,但看着儿子那双冒火的眼,别说劝,就是狠狠唾骂这老东西的心都有。
他真是见不得她的楷儿好啊!
非要东宫鸡飞狗跳才满意!
等贵妃说完,高皇后才笑盈盈接话。
“阿妡为国效力,本宫倒没有什么舍不得,何况她能衣锦还乡,去见见她的亲生父母,本宫心里也高兴。只是去川州一路山高路远,本宫唯独不放心她的安危呀,不如再派下去一位使臣与她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