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警笛声划破黎明前的宁静,数辆警车、救护车和现场勘查车呼啸而至,迅速封锁了码头各个出入口。
当第一缕晨光彻底照亮这片废弃的工业区时,映入警方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犯罪现场。
爆炸残留的焦黑与扭曲金属,仓库内外斑驳的血迹,散落的弹壳,以及……七具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还有三个重伤昏迷、奄奄一息的幸存者(都是黑皮或海蛇帮的手下)。
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陈建国戴着白手套,站在仓库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现场痕迹显示,这里发生过至少三方势力的激烈火拼,使用了制式枪支、砍刀、钢管甚至爆炸物。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
“陈队,初步勘查,死亡七人,身份暂时不明。重伤三人,已送医抢救。现场发现大量血迹、弹壳和打斗痕迹,还有这个。”
一个年轻刑警递过来一个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屏幕碎裂,但似乎还能开机,“在那边尸体旁发现的,可能是其中一方掉落的。”
陈建国接过,沉声道:“通知技术队,全力恢复手机数据。联系各分局、派出所,排查近期失踪、有前科、尤其是涉及暴力犯罪和非法持有枪支的人员。调取周边所有能用的监控,包括民用的一起征集!另外……”
他看着仓库外逐渐聚集的、被拦在警戒线外伸长脖子张望的附近居民和闻讯赶来的几家本地自媒体记者,声音更沉:
“立刻上报市局领导,申请发布悬赏通告,征集线索!这种恶性案件,必须尽快破案,给市民一个交代!”
上午九点,市局新闻发布会现场,气氛肃穆。
面对长枪短炮和直播镜头,市局发言人面色严峻地通报了“三号码头特大恶性聚众斗殴、爆炸、枪击案”的基本情况,公布了部分现场照片,描述了嫌疑人的可能特征,并正式宣布,对提供重要线索直接帮助破案的单位或个人,给予最高 二十万元人民币 的悬赏奖励。
发言人强调,公安机关有决心、有能力维护法律尊严和社会治安,严厉打击一切暴力犯罪活动。
几乎同时,本地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交通广播、各大新闻网站、社交媒体平台、本地自媒体公众号……关于“码头血案”和“二十万悬红”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巨浪。
一次死亡七人?这在他们当地听都没听过,同时模糊但惊悚的现场描述,高额的悬赏金额,瞬间点燃了公众的神经。
各种猜测、谣言也开始在街头巷尾、网络群组中滋生蔓延。
城市另一端的碧云轩,却笼罩在一片反常的宁静之中。
最里面的“听松阁”茶室,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垂下,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光线和声音。
九爷依旧坐在主位,手里盘着珠子,但速度比平时快了些。洪爷垂手站在一旁,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扎西、阿彪、老鬼、泥鳅四人坐在下首,神色凝重。
墙上巨大的液晶电视,正无声播放着市局新闻发布会的画面,下方滚动着悬赏金额和举报电话。
“啪。”九爷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檀香在空气中缓缓缭绕。
“七条人命,爆炸,枪战。”九爷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人心上。
“现场留下了弹壳、血迹、脚印,可能还有更多没清理干净的东西。警察不是吃素的,二十万悬赏,足够让很多‘有心人’开口了。”
洪爷连忙躬身:“九爷,是我安排不周,没想到老猫的残部会突然插一脚,更没想到动静会闹这么大……”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九爷打断他,目光落在扎西身上,“扎西,你怎么看?”
扎西抬起头,眼神平静:“九爷,现场我们清理过,能带走的武器、关键物品都带走了。留下的人,不是我们的人,是黑皮和海蛇帮的。理论上,追查不到我们头上。但……”
“但什么?”
“但现代刑侦技术很厉害,天网监控、手机信号定位、dNA比对……只要他们抓住一个活口,顺藤摸瓜,或者从现场遗留的细微痕迹找到线索,迟早会查到参与者的身份,最终可能指向我们。
阿彪、老鬼、泥鳅,包括我,都有案底,照片在系统里。一旦被列为怀疑对象,很麻烦。”
九爷微微颔首,对他的清醒认识表示满意:“没错。所以,光靠‘清理现场’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给警察一个‘交代’,也需要给自己穿上‘新衣服’。”
“新衣服?”阿彪疑惑。
九爷看向洪爷:“老洪,东西准备好了吗?”
洪爷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四个厚厚的档案袋,分别放在扎西四人面前:“打开看看。”
扎西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整套崭新的身份证明: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几张不同公司的“工作证明”、甚至还有简单的“个人履历”。
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他们近期拍的,但名字、出生地、身份证号码全都变了。扎西的新名字叫“周强”,来自西南某省的一个偏远县城。
老鬼翻看着自己的新身份“吴明”,扶了扶眼镜,眼中精光一闪:“九爷,这……能经得起查吗?”
“短期之内,应付一般核查没问题。”九爷淡淡道,“户籍系统里,有对应的底档,照片也对得上。是托了很硬的关系,花了大价钱做的。但记住,这只是暂时的‘衣服’。真正要洗白,需要时间,需要你们彻底改变行为模式,也需要用这个新身份,去建立新的、干净的‘社会记录’。”
泥鳅看着自己新名字“孙小海”,小声问:“那我们原来的身份……”
“会‘自然消失’。”九爷的语气不容置疑,“户籍系统里会显示‘迁出’或‘其他情况’。以前的案底,也会有人帮忙处理,至少暂时压下去,不被轻易翻出来。但前提是,你们不再用旧身份惹事,也不再被警察抓住现行的把柄。”
阿彪握着自己名为“赵铁柱”的新身份证,咧嘴笑了笑:“这名儿,够硬。”
“别高兴太早。”九爷扫了他一眼,“给你们新身份,不是让你们高枕无忧,而是给你们一个重新开始、为我做‘正经事’的机会。码头的事,警方会全力追查,压力很大。这段时间,你们全部低调,深居简出。扎西,你手下那批靠得住的人,也全部散开,给足安家费,让他们出去避风头,没有召唤,不许回来,更不许惹事。”
“是,九爷。”扎西应道。
“另外,警察那边,也需要给他们一个‘方向’。”
九爷目光幽深,“黑皮和海蛇帮火拼,争夺非法货物,误伤致死,这个剧本怎么样?老猫的残部寻仇,也可以适当放点风声出去。总之,要把水搅浑,把警察的注意力,从‘第三方势力’身上引开。”
洪爷点头:“我明白,九爷。媒体和线人那边,我会安排。”
“记住,”九爷最后叮嘱,尤其深深看了扎西一眼,“穿上新衣服,就要学会做新人。过去的影子,该斩断的,就彻底斩断。包括……一些不该再有牵连的人和事。”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扎西心中微微一凛,难道九爷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提醒他忘记过去?他低下头:“明白了,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