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眼角流血了。
血顺着脸往下滴，还没落下来，他就抬手擦掉了。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控制台上，手指用力到发白。
云逸尘站在他后面，看着他的机械义眼。红光一闪一闪，像快坏了一样。
“还能撑住吗？”他问。
“废话。”楚寒哼了一声，“我眼睛以前就废过一次，现在这点事算什么。”
苏清绾走过来，把手放在他后颈上。一股暖意慢慢传进去，楚寒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一些。
“别硬撑。”她说，“你不是一个人。”
慕容雪靠在墙边，指尖碰了碰肩上的蛊虫。那东西翅膀微微张开，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前面有东西。”她突然说，“不是活的，也不是死地，像是……一座坟，但它还在动。”
云逸尘看向阵盘。前方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波动，频率很熟悉，和他体内的《九曜真经》一样。
“是遗迹。”他说，“它在等我们。”
星槎继续往前飞。越靠近那里，空气就越沉。仪器发出低鸣，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害怕。
楚寒的义眼突然剧烈震动，瞳孔缩成一点，红光暴涨。他身体一抖，喉咙里闷哼一声。
“来了！”云逸尘喊。
苏清绾立刻加大输出，月华之力流入楚寒体内。慕容雪弹指，三枚蛊卵亮起，结界瞬间成型。
画面在楚寒眼前炸开——
高山崩塌，一个白衣人站在山顶，抬头看天。他的剑断了，一半插在地上，另一半不见了。
他张嘴说话，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看清了三个字：
“第七号。”
话音刚落，影像碎裂。
舱内一片安静。
过了几秒，楚寒才喘过气来，额头全是汗。他抬手擦掉脸上的血，笑了下：“这次看得更清楚了，就是太伤眼睛。”
“不是你的错觉。”云逸尘盯着前方，“它确实在找我们。”
“谁？”苏清绾问。
“那个把我们变成‘容器’的人。”楚寒揉着太阳穴，“或者，是那座遗迹本身。”
就在这时，星槎猛地一震。
四人站稳，看向舷窗。
黑暗中，一座巨大的建筑缓缓出现。它浮在空中，表面布满古老符文，每一道都在缓慢流动，像在呼吸。正中间有一扇门，高不见底，边缘有七道裂痕，形状和楚寒义眼中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遗迹。”慕容雪眯眼。
“不是活的。”云逸尘摇头，“是被唤醒的。”
他走到阵盘前，把手放在核心上。刹那间，体内的《九曜真经》自动运转，和外界产生共鸣。玉佩从怀里飘出，悬在胸前，发出淡淡金光。
“我娘留下的东西认主了。”他低声说，“这条路，她早就知道。”
“所以你是非去不可？”苏清绾看着他。
“我们都非去不可。”他回头看三人，“它叫我们来的。”
“谁说的？”慕容雪冷笑，“一个破石头门还会说话？”
话音刚落，门缝里传出一句话。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
“持钥者至，门启。”
四个字落下，整座遗迹的符文同时亮起，光芒如潮水涌向地面。那扇巨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却有一股吸引力传来，像要把人拉进去。
楚寒皱眉：“这地方还挺会打招呼。”
“少贫。”云逸尘迈步向前，“准备进去了。”
“等等。”慕容雪拦住他，“外面这层雾不对。”
她放出蜃影蛊探路。蛊虫刚飞到遗迹外围，身形立刻扭曲，像被拉长压扁，几息后才退回，落在她肩上时翅膀都在抖。
“碰到了因果类的东西。”她脸色变了，“靠近的人会被强行带入某种命运轨迹，轻则迷路，重则发疯。”
“能破吗？”云逸尘问。
“能。”她指着蛊虫，“但它只能护一人，而且撑不了多久。”
云逸尘沉默片刻，把母亲留下的玉佩放在阵盘上。金光扩散，和遗迹波动交织，在迷雾中划出一条清晰路径。
“走这条线。”他说，“别偏离一步。”
四人依次踏上光路。每走一步，脚下就浮现一道符印，随即消失。等他们全部进入遗迹范围，身后的光路也熄灭了。
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里面很简单。没有机关，没有怪物，只有一块圆形石台，表面刻满阵图。中央凹陷处有七个位置，呈环形排列。
“这是……认主阵？”苏清绾轻声说。
“更像是血脉检测。”楚寒蹲下，手指划过其中一个凹槽，“有点像测灵根，但更狠。”
话音未落，石台震动。
四人脚下一空，地面裂开，符文亮起。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住每个人。
“别反抗！”云逸尘大喊，“它是在识别！”
他们立刻放松。光柱没有攻击，开始扫描全身。片刻后，每个凹槽都亮起了微光。
“云氏血脉，确认。”
“苏家月华印记，激活。”
“散修残脉，追溯成功。”
“蛊毒同源，匹配完成。”
四个声音接连响起，语气生硬，像设定好的回应。
“所以咱们都被登记了？”楚寒咧嘴一笑，“这地方还挺正规。”
“不是登记。”云逸尘盯着地面，“是唤醒。”
他低头看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纹路，和石台上的符文很像。其他人也陆续发现身上出现了同样的标记。
“这就是传承的钥匙？”苏清绾摸着手臂上的纹路。
“恐怕不止。”慕容雪皱眉，“我感觉体内有什么醒了，不太舒服。”
“我也是。”楚寒按住胸口，“像有团火在烧，但不疼。”
云逸尘闭眼感应。《九曜真经》运转比平时快了好几倍，经脉中有种充盈感，仿佛随时能突破。
“它在给我们力量。”他说，“但也设了条件。”
“什么条件？”苏清绾问。
“通过考验。”他睁眼，“只有完成试炼的人，才能真正继承。”
话音刚落，石台再次震动。
地面裂开更多缝隙，四道不同的通道出现在面前。每扇门后都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看来得分开走了。”楚寒耸肩。
“必须一起？”慕容雪问。
“不行。”云逸尘摇头，“阵法不允许。强行抗拒会触发反噬。”
“那就各自为战。”苏清绾深吸一口气，“我们在里面见。”
“活着出来。”云逸尘看着他们，一个个点头。
四人分别走向各自的通道。
就在云逸尘要进门时，他忽然回头。
最后一眼，看到楚寒冲他比了个手势——竖起大拇指，然后握拳。
他也回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门关上了。
试炼开始。
云逸尘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灰暗，风沙扑面。远处有座孤峰，山顶插着一把断剑。
他认得那把剑。
小时候在家族书里看过：那是初代剑灵陨落之地，传说没人能登顶，登顶必死。
但现在，那把剑在召唤他。
他迈出第一步，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像踩进泥沼。每走一步，身体就更重一分，像背着整个世界。
耳边响起声音。
“你不该回来。”
“你本可逃开。”
“他们都在等你失败。”
那是他父亲临终前说的话。
他咬牙继续走。
风更大了，卷起沙尘挡住视线。他的脚步没停。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另一边。
苏清绾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药堂里。四周是药柜，空气中飘着草药香。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女子穿着苏家主母服饰，是她的祖母。
“你终于来了。”祖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转身，看见老人坐在桌旁，手里拿着银针。
“我知道你会犹豫。”祖母说，“毕竟他是仇家之后。”
“我不是来听这个的。”苏清绾握紧手腕上的玉镯。
“可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祖母抬头，目光锐利，“救他，违抗家族；放弃，违背本心。你怎么选？”
苏清绾没说话。
她想起那个雨夜，他浑身是伤躺在泥水里，怀里还护着一只受伤的白鹤。
她递出药瓶时，他只说了一句：“它比我更需要。”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我选他。”她抬起头，“哪怕全世界反对。”
祖母笑了。
画像突然燃烧，整间药堂化作灰烬。地面裂开，露出通往地底的阶梯。
她迈步走下。
楚寒站在战场废墟中。到处都是尸体，有些穿着他原来宗门的衣服。他低头看自己，右手不再是机关臂，而是血肉之躯。
可他知道这是假的。
“你以为你能逃开？”一个声音响起。
他抬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对面，脸上带着讥笑。
“你明明可以不管这事，偏偏非要掺和。”
“因为你欠云逸尘一条命？可那真是你自己想救的吗？还是有人早就写好了剧本？”
楚寒沉默。
他确实一直在怀疑。
但现在，他不想再想了。
“管他是不是剧本。”他活动下手腕，“只要我现在做的事是我愿意做的，就够了。”
对面的“他”冷笑：“那你敢不敢赌？赌你接下来的选择，也是自由的？”
楚寒笑了。
他拔出短刀，指向对方：“来啊，让我看看你是真懂我，还是个冒牌货。”
两人冲向彼此。
刀光闪起。
慕容雪落在一片毒瘴林中。四周雾气弥漫，树木扭曲如鬼爪。她肩上的蛊虫剧烈震动，像是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存在。
“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一名老妇人走出，穿黑袍，拄着蛇头拐杖。
“师父？”慕容雪皱眉。
“你以为我死了？”老妇人冷笑，“我不过是被你亲手喂了蛊毒，关进地牢，整整三年。”
慕容雪心头一震。
那是她年少时犯下的错。为了学一门失传毒功，她用蛊控制师父心智，最后导致其神志尽毁。
“我不后悔。”她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眼睛，“那时候，我想变强。”
“现在呢？”老妇人逼近，“你还想强到不顾一切吗？”
蛊虫在她肩上抖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这一关，躲不过。
“我不想躲了。”她抬起手，蛊虫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主动扑向老妇人。
“这一次。”她低声说，“我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老妇人愣住。
下一瞬，两人连同整片森林一同化作光点消散。
试炼室内。
四人各自陷入挑战。
而在遗迹最深处，一块石碑悄然浮现。
碑文缓缓显现：
“第七号容器，试炼启动。”
血珠从楚寒眼角滑落，砸在地上，晕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