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尖叫像淬了冰的针,刺破了喧闹的街市。墨守成眼神一凛,转头看向醉仙楼——三楼的窗棂后,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带着浓重的妖气。
“是血妖!”周莽也反应过来,顾不上再演,翻身跃起时已抽出靴中短刀,“他们果然藏在楼里!”
吴云清迅速扯开灰布裙下摆,露出藏在里面的软甲,腰间的药囊“啪”地打开,银针、药粉散落掌心:“按原计划,我去疏散楼下勋贵,你们上楼!”
墨守成点头,长剑出鞘的瞬间,寒光映亮了飘落的雪花。他足尖一点,踩着人群的肩头掠向醉仙楼,周莽紧随其后,短刀在阳光下划出刺眼的弧线。
三楼雅间里,七八只血妖正围着一个鎏金大鼎,鼎中冒着绿烟,十几个勋贵模样的人倒在地上,面色青紫,显然已中了妖毒。为首的血妖生着狼首,手里攥着颗跳动的血珠,见人闯入,咧嘴露出尖牙:“来得正好!这鼎‘聚魂丹’,正缺个有灵力的引子!”
“就凭你?”周莽挥刀劈去,刀风带起的雪沫子撞上妖气,竟“滋滋”冒起白烟,“去年在安庆城,没把你们的老巢掀了,倒是敢跑到齐地撒野!”
墨守成没说话,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气所及之处,血妖身上的黑雾纷纷溃散。他认得这狼首妖——正是当年在安庆城外,被他斩去一臂的血妖余孽,如今断口处竟生着层暗红的鳞甲,显然功力又涨了几分。
“墨守成?”狼首妖认出了他,眼中闪过怨毒,“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它猛地将血珠掷向大鼎,绿烟瞬间暴涨,地上昏迷的勋贵们呻吟着抽搐起来,头顶竟飘出淡淡的魂影,被鼎口吸去。
“不好!他们在吸魂!”周莽急道,“再晚些,这些人就成了空壳子!”
墨守成剑势一变,故意卖了个破绽。狼首妖果然扑来,利爪带着腥风抓向他心口。就在这瞬间,墨守成手腕翻转,长剑顺着爪缝刺入,精准挑破了它臂上的鳞甲——那里正是当年旧伤的位置。
“嗷——!”狼首妖痛得嘶吼,黑雾翻涌着退开三丈。
周莽趁机甩出腰间的锁链,缠住大鼎的双耳,猛地发力:“给我翻!”
鼎身摇晃,绿烟四散。楼下传来吴云清的呼喊:“勋贵已疏散!墨兄,用‘破妄符’!”
墨守成指尖一弹,三张黄符化作金火,精准贴在鼎身、狼首妖额头和门框上。符纸燃烧的噼啪声中,血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黑雾迅速消融,露出底下枯槁的原形——竟是些被吸干精血的平民尸身,被妖力强行撑着行动。
狼首妖见势不妙,化作一道黑烟想逃。墨守成早有准备,长剑指天,剑气凝聚成网,将整间雅间罩住:“上次断你一臂,这次……就留你全尸。”
剑光落下的刹那,周莽的短刀同时刺穿了狼首妖的心脏。它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又看向周莽:“你……你何时练了‘破妖刃’?”
周莽冷笑:“托你的福,这几年没白装纨绔,倒是把家传的刀法捡起来了。”
大鼎轰然落地,绿烟散尽,露出底下刻着的血纹——竟是用孩童头骨拼的阵眼。墨守成皱眉踢翻鼎身,里面滚落几粒暗紫色的丹丸,腥臭扑鼻。
“这就是他们炼的‘聚魂丹’。”周莽用刀尖挑开一粒,“用活人魂魄炼的,吃了能涨百年功力,却是逆天的邪术。”
楼下传来整齐的甲胄声,是齐王的禁军到了。吴云清带着几个医官上来,正给昏迷的勋贵施针解毒,见他们下来,松了口气:“都解决了?”
“嗯。”墨守成收剑入鞘,剑身上的血珠滴落在地,瞬间凝结成冰,“只是没想到,他们藏得这么深。”
周莽踹了脚地上的狼首妖尸身:“这群杂碎,竟敢在醉仙楼设坛,怕是早买通了楼里的人。”
正说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缩在墙角发抖,被吴云清一眼瞥见:“他身上有妖气!”
那店小二“噗通”跪下,连连磕头:“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抓了我妻儿……”
墨守成看着他,忽然想起安庆城那个被血妖胁迫的盐商之子。他没说话,只是对吴云清道:“带他去解毒,查清楚妻儿的下落。”
***三日后,齐王在宫殿设宴,席间提起醉仙楼之事,对墨守成赞不绝口,还想赐他爵位。墨守成婉拒了:“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倒是周公子,临危不乱,亲手斩了妖首,才该受赏。”
周莽挠挠头,嘿嘿笑:“都是墨兄教得好。”
齐王看着他,又看看满朝文武,忽然叹道:“从前总嫌你顽劣,如今才知,你那点‘荒唐’,原是藏着锋芒。”他顿了顿,朗声道,“即日起,封周莽为‘安齐将军’,掌齐地兵权!”
周莽愣住,随即跪地谢恩,眼眶有些发红。墨守成看着他,想起那封信里的话——“我母妃夜里总躲在帐中哭,说对不起嫡母”,如今想来,那些刻意为之的散漫,原是不想让手足相残的戏码,在自己身上重演。
宴席散后,周莽拉着墨守成去了醉仙楼后院,架起炭火,烤了只全羊。雪地里,两人就着烈酒,倒也应了“雪地里烤全羊”的约。
“墨兄,”周莽灌了口酒,脸颊通红,“其实我知道,你早看出来了——我那些荒唐事,一半是演给外人看,一半是演给我大哥看。我就想让他知道,我对那个位置,半分心思都没有。”
墨守成点头:“看得出来。你母妃和嫡母合绣的那幅并蒂莲,我在你书房见过,针脚里藏着的,都是盼着家和的心意。”
周莽笑起来,眼里的光比炭火还亮:“等开春,我就把那幅绣品挂到正厅去。再请墨兄来喝酒,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墨守成打断他,举起酒囊,“我明日便要回镇妖司了。”
周莽的笑淡了些,却还是举杯撞上他的酒囊:“行,我不送。反正往后日子长着,总有再聚的时候。”
雪落无声,炭火噼啪作响。墨守成望着远处齐王府的灯火,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不必声张,有些锋芒需要隐藏——就像周莽那些年的“纨绔”,看似荒唐,实则是用自己的方式,护着一份骨肉亲情,守着一方天地安宁。
次日清晨,墨守成启程回神都。周莽没来送行,只托人送了柄匕首,鞘上刻着“安齐”二字,柄尾嵌着半块莲花纹玉佩——正是他铁箱里那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