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第一次听到伊曼这样的过往，甚至都忘了惊叹这世上竟真有神明存在，只觉得怪心疼的，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又或者说，伊曼已经独自穿越了那些不容易，已经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一切伤痕，早就不再需要苍白的慰藉了。
方既明抱紧他：“你一个人走到现在真的太厉害了！以后有我陪你……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我会努力。”他顿了顿，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亮起来，“我知道了！神明们都喜欢你，说明你就像修仙小说里那种被各大门派争抢的天材地宝，就是因为你超厉害，厉害到连神都忍不住喜欢。”
伊曼回抱住他，情绪仍有一部分沉在方才的回忆里。
方既明亲亲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又说道：“不过说真的，你看起来确实很适合有一个神职。”
伊曼眼睫低垂，有些失落：“连你也觉得我应该……”
方既明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的外貌、气质、那种说不清的澄澈感，各种外在条件都非常适合，你身上真的有一种神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仿佛不属于人间，就像迷路的小精灵，就像……失落的天使。让你去教会当神职人员，简直是天生就该吃那碗饭的。如果我是神，我也会一眼就选中你。你父母甚至都给你起名‘伊曼’，这根本是从小就把你当虔诚信徒来培养了吧。”
伊曼越听越难受，可方既明突然话锋一转。
“但你是人啊，你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凭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你又不违法犯罪、危害社会、伤害别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了？走别人安排好的路，哪怕看起来再光明，也还是很痛苦的吧。”
“而且你的思想很细腻，要是整天听信徒们倾倒那些阴暗的忏悔，该多难受？为了不那么难受，你说不定会慢慢把自己的感剥情感离，变成……行尸走肉？一个完美的空壳？或者说是合格的神使吧，反正不是你自己。”
“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做你自己。”
伊曼神色稍霁，把脸在方既明肩上蹭蹭。
原来他都懂，他不是在否定自己的道路、过去和特质，他是在理解束缚自己的力量，在理解自己的处境。
发表完这一大通看法，方既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神！
因此，他还有话憋在喉咙里，没敢说出口。
如果这位神明真的那么喜欢伊曼小天使的话，怎么会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占为己有呢？
多傲慢的神啊！
伊曼那么好，方既明觉得伊曼自己也可以当一个神。
他还是担心伊曼的操作会神明被记恨，忍不住问：“那现在，你还能听见那位神明的神音吗？”
“离开教会后就听不到了。但最近，有听到过梦里那位神明的声音。”
“什么？！”方既明紧张起来，“祂吃不吃人？不是，我是说，祂会不会让你做什么你不愿意的事？”
伊曼犹豫了片刻：“没有。但是祂的声音，和你的很像……这么说来，好像是遇见你之后，才能听见的。”
方既明突然感觉阿尔图说困扰他的梦境是“平行世界影响”的理论不太对。
平行世界的神明，手能伸这么长吗？真的能影响到其他世界吗？
随后就脑补出缸中之脑、月球矩阵等各种阴谋论，这次连后背都开始发麻，朝伊曼挤了挤：“祂说什么了？”
“祂让我别担心其他神明会影响到我。还说，如果我需要，祂可以帮我模拟其他神明的神谕。然后就消失了。我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祂真在和我说话。”
方既明松了口气：“听起来没什么恶意，那就好。”
随即又开始酸，怎么感觉伊曼和这位神明，还有点双向奔赴的意思呢？
哼。
“嗯，”伊曼把话题拉回方既明最初的担忧上，“所以，如果我父母那边我们实在解决不了，或许可以请祂帮忙，让祂以他们所信仰的神明的名义，降下神谕。”
有了这个保底方案，方既明心里踏实了些，但他并不想依依靠那位神：“我们还是先自己试试看吧。”
“当然。”伊曼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方既明继续回顾伊曼刚才话里的细节，突发奇想：“要我说，见你父母，还不如去见你那位美术老师呢。”
伊曼忍不住笑了，觉得方既明句句都说中了他的心里话：“说得对。那……下周末去见见他？”
方既明虽然对见家长下意识恐惧，但还是答应道：“好。”
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那现在呢？挣脱了所有的安排之后……你有什么目标吗？”
他觉得如果是他自己，一下子获得自由，或许反而会很迷茫。
伊曼想了想，目光飘远，又缓缓落回方既明身上。
“有啊。”他声音轻轻的，“你，组织的目标，还有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