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踹开的瞬间,叶清欢已经不在柜子后面了。
她贴着墙滑到了药架左侧,脚尖勾起地上一块碎布,往空中一扬。三根银针从袖口滑进指间,手腕一抖,全数钉进最前面那人的脖颈。
那人闷哼一声,手刚抬到一半就软了下去。旁边两个同伴立刻侧身戒备,但动作慢了半拍。她趁机撞翻桌子,纸页和陶罐哗啦散了一地。浓烈的药味冲出来,混着孢子粉在地面蔓延。
外面的人停住脚步,有人捂住了口鼻。
她摸出火折子,指尖一掐就亮了火苗,往地上一点。烟雾腾地升起来,带着刺鼻的焦味。那几人迅速后退,可空气里已经开始发晕。
她知道这效果撑不了多久。
右手五指张开,把剩下的七根银针全部夹好。左手按住通风口的铁栅栏,用力一掰。锈蚀的金属发出吱呀声,边缘裂开一道缝。
她正要钻出去,头顶风声突起。
一个黑衣人跃上高处横梁,一脚踢向她握着栅栏的手。她缩手不及,掌心被靴底擦过,顿时火辣作痛。银针掉了一根,滚进泥里。
她没去捡。
翻身躲过第二击,顺势将一根针扎进对方小腿穴位。那人动作一滞,落地时膝盖一弯,单膝跪了下来。
剩下六个立刻围成半圆,不再冒进。
她背靠墙壁,呼吸开始发紧。刚才那一连串动作耗了不少力气,右臂旧伤也在隐隐作痛。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不能拖太久。
她突然往前冲了一步,假装要突围。对面三人本能地合拢,可就在他们移动的刹那,她猛地转身,反手把两根银针射向身后通风口的支撑柱。
针尖带了劲力,正中木桩连接处。整块铁栅栏晃了一下,哐当松开了大半。
她不等他们反应,直接撞上去。整个人穿过缺口,摔进了外巷的泥水里。
背后传来怒喝声,有人追了出来。
她趴在地上没动,耳朵听着动静。脚步声逼近,离她不到五步。
她忽然抬腿,用鞋底一勾,掀起一片湿泥。泥浆飞出去,溅了那人一脸。那人下意识抬手抹脸,她立刻弹起,一掌切在他手腕上。那人兵刃脱手,她顺手接住短刀,反手架在他脖子上。
其他追兵停下。
她喘着气,把人往前推了半步,“再走一步,我就割了他的喉咙。”
没人动。
她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巷子拐角。刀没松,人质也没放。直到确定自己藏进了阴影里,才猛地推开那人,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怒吼,但没人再追上来。
她沿着墙根疾行,穿过三条窄道,最后钻进一处塌了一半的柴房。门板歪斜着挡在外面,勉强能遮身。
她靠着墙滑坐在地,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闷痛。她伸手摸了摸肋下,衣服已经被血浸湿了一片。
不是新伤裂开,是刚才那一掌震到了内腑。
她咬牙解开外袍,把里面藏着的册子掏出来检查了一遍。封皮有点湿,但字迹还在。她小心地把它塞进内衣最里层,紧贴胸口。
药罐也在那儿,贴着皮肤发烫。
她知道这是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的反应,可现在用不上。她没治过这些人,回溯之息没法启动。
她闭了会儿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那些人,动作整齐,出手狠准,明显是训练过的死士。不是街头打手,也不是普通护卫。他们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说明这个组织比她想的还要深。
而且他们知道有人在查。
那份记录本上写着“监测到异常调查行为”,看来早就盯上了水源追踪的人。她能找到这里,说不定也是对方故意留的线索。
她想到那个抽屉里的名单。
“动摇”被打叉的名字,“可用”被圈出来的标记。
还有最后一句——“待太子寒疾发作,西街三府必倒”。
这不是冲着百姓来的。
是冲着朝堂来的。
她扶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她从袖袋里摸出一颗丹药吞下去,是小安子前两天给的补气丸。味道苦得很,但很快就有股热流从胃里散开。
她往外走了几步,发现柴房后面有条排水沟。沟不深,堆着烂菜叶子和碎布条。她没犹豫,直接踩了进去。
水冷得刺骨,但她走得更稳了。
只要顺着这条沟走,能通到城西的污水渠。那边人少,巡夜的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低着头往前走,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铜铃声。
不是普通的铃铛,是有节奏的三长两短。
她停下。
那是小安子传信的暗号。
她没回应,也不敢靠近。万一是诱饵呢?或者小安子已经被抓了?
她蹲在沟边,盯着声音来的方向。
铃声又响了一次,这次是两短一长。
是安全信号。
她还是没动。
过了片刻,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对面屋檐跳下来,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脸上抹着灰。他走到沟边,低声叫了句:“小姐?”
是小安子。
她这才从沟里爬出来。
小安子看见她一身湿,脸色发白,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她摇头,“别说话,先走。”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另一条巷子。小安子领她进了一个废弃的磨坊,屋里有张破床,角落还生着炭盆。
她坐下,解开衣服查看伤口。血还在渗,但不算太深。她拿出随身带的金疮药敷上,又用布条缠紧。
小安子站在旁边,一句话不敢问。
她处理完伤,才抬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看见染坊后墙的灰印变了。”小安子说,“昨天是横三道,今天变成竖两道。我知道是你留的记号,就顺着找过来。”
她愣了一下。
她确实改了暗记,但那是进染坊之前的事。那时候还没发现地下密室。
也就是说,有人在她之后动过那面墙。
她立刻站起身,“谁还能认出那种记号?”
“只有咱们几个知道。”小安子摇头,“除非……有人逼我说出来。”
她盯着他。
小安子也看着她,“我没说。他们抓了老周的儿子,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我没露面,也没靠近。但我看见他们在拆那堵墙。”
她慢慢坐回去。
如果连老周那边都有人动手,那整个西城的情报网可能都已经暴露了。
她不能再用任何旧渠道。
她把手伸进怀里,摸出那本册子,“你认识字吗?”
小安子点头。
“把这个烧了。”
小安子一怔,“什么?”
“烧了。”她重复一遍,“记住里面的内容,然后让它彻底消失。”
小安子接过册子,手指有点抖。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里面写的……是真的?”
她没回答。
只是从腰带上抽出最后一根银针,轻轻划过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