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新茶,对坐品春
谷雨前后,雨水明显丰沛起来,时断时续,润物无声。青石镇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中,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非凡客栈里,因着这连绵的雨,白日里也点着灯,昏黄的光晕洒满堂屋,更添几分静谧。
檐下的雨滴串成珠帘,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成了这春日里最自然的乐章。
风非凡前几日得了些今春的新茶,是附近山民自家采摘、炒制的“谷雨尖”。
茶叶虽非灵物,却饱吸了春日雨露与山野气息,别有一番质朴的鲜灵。
这日午后,雨声渐密,他便取出那套素雅的茶具,在临窗的位置摆开,准备烹水沏茶。
无心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手中是一件即将完工的夏衣,料子是极淡的天水碧,她正用同色的丝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
她的目光偶尔从手中的针线抬起,落在风非凡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上。
水沸了,蒸汽顶得壶盖轻轻作响。风非凡提壶,烫杯,置茶,高冲低泡,一系列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清亮的茶汤注入白瓷杯中,顿时茶香四溢,混合着窗外飘来的湿润泥土和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无心,尝尝这新茶。”风非凡将一杯茶推到无心面前,声音温和。
无心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茶杯。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她先观其色,茶汤清澈碧绿,再闻其香,气息清幽鲜爽,最后才小口啜饮。
茶汤入口微涩,旋即化开,回甘悠长,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生机都含在了口中。
“很好。”她抬眼看向风非凡,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这茶,有山野的味道。”
风非凡也端起自己那杯,品了一口,点点头:“是啊,未经雕琢,自有本真。就像这青石镇的日子。”
两人不再多言,对坐窗前。风非凡慢慢品着茶,目光时而落在窗外迷蒙的雨景,时而回到无心沉静的侧颜。
无心则一边小口饮茶,一边继续手中的刺绣,偶尔因风非凡添茶的动作而微微颔首致意。
阿大坐在不远处的门槛内,借着天光擦拭着他的柴刀,动作缓慢而专注。阿冰在柜台后整理着他的瓶瓶罐罐,计算着哪些药材或香料需要补充。
阿影则不知窝在哪个角落,或许是在整理他听来的各路消息,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在打盹。
冥骨盘在靠近茶桌的软垫上,似乎也被这茶香与雨声熏得昏昏欲睡。
只有雨声、偶尔的杯盏轻碰声、以及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交织成一片安宁。
过了一会儿,风非凡放下茶杯,看向无心手中那件渐趋成形的夏衣,温声道:“这颜色很衬你。”
无心头也没抬,指尖的动作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耳根微热。
风非凡看着她这难得的、带着些微羞赧的反应,眼底笑意更深,也不再逗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雨丝如织,将天地连接在一起。客栈仿佛成了这雨幕中一座温暖的孤岛,而岛上的他们,享受着这份与世隔绝的静谧与相互陪伴的笃定。
“等雨停了,后山的春笋想必正好。”风非凡忽然开口道,“让阿影去挖些回来,让阿冰做一道‘腌笃鲜’可好?”
无心闻言,眼中亮了亮,点了点头:“好。”
她记得风非凡提过,那是他幼时在凡俗界尝过的一道菜,滋味鲜醇。
简单的对话,关于最寻常的饮食,却充满了对共同生活的期待与规划。
茶香袅袅,雨声潺潺,时光在对坐品茗与细语商量中,悄然流淌。
对于风非凡和无心而言,这谷雨时节的寻常午后,因彼此的在场,而变得意义非常。
他们的感情,便如同这杯中渐次舒展的茶叶,沉静,却底蕴悠长。
八方客至,微澜不起
谷雨过后,天气彻底转暖,道路也变得干爽。通往青石镇的那条算不上官道的土路,渐渐多了些南来北往的车辙印记。
非凡客栈因其独特的美食美酒和那份让人心安的氛围,名声隐隐传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开始有一些并非镇上的生面孔前来光顾。
这一日,晌午刚过,一支风尘仆仆的小型商队停在了客栈门口。
拉车的驮兽打着响鼻,几个护卫模样的汉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领头的是个面容精明的中年管事。他们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人人脸上都带着倦色。
“掌柜的,可有地方安置车马?再弄些热乎酒菜,快些!”管事一进门便高声喊道,声音带着久经行路的沙哑。
阿影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有有有!客官里面请,后院宽敞,车马尽可安置。
酒菜马上就来,包您满意!”他一边引着商队众人入内落座,一边示意阿大去帮忙安置驮兽。
商队众人占据了堂屋最大的两张桌子,好奇地打量着这间看似普通却格外干净雅致的客栈。很快,阿冰端上了温好的“清风醉”和几碟开胃小菜,又麻利地报了几个客栈的拿手菜。
那管事显然是个识货的,只尝了一口小菜,饮了一杯酒,眼中便闪过一丝讶异,疲惫之色去了大半,连连点头。
几乎就在商队落座后不久,又有三名身着统一青色道袍的修士迈入了客栈。
他们气息内敛,眼神锐利,为首之人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竟有着金丹初期的修为,身后两人也是筑基后期。
他们一进来,目光便扫过全场,在商队众人和柜台后的风非凡、苏无心身上略作停留,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三位道长,用饭还是住店?”阿影依旧是那副笑脸,不卑不亢地问道。
“清净些的座位,上几样素斋,一壶清茶。”为首的金丹修士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仪,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商队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阿影引着他们到靠窗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坐下。
这三名修士显然与商队那些凡俗武夫不同,他们坐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打量着客栈环境,尤其是对柜台后那对气质非凡的掌柜夫妇多看了几眼。
那金丹修士的目光在扫过风非凡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气息,但那气息飘忽不定,如同错觉。
再看时,对方只是个温文尔雅的筑基修士,正低头与身旁清冷的女子轻声说着什么,那女子微微点头,神情平淡。
苏无心正在为风非凡缝补之前练字时不小心被墨点溅到的袖口,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探查目光,她连眼皮都未抬,只是指尖的灵力微微流转,将那墨迹悄然化去,布料恢复如新。
风非凡更是恍若未觉,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大如何用巧劲,将商队一辆车轮有些松动的大车单手抬起,另一只手熟练地检查加固。
阿大那举重若轻的样子,引得商队几个护卫瞪大了眼睛,低声议论这伙计好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