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凡六岁生辰过后,仿佛又开启了一扇新的成长之门。他对自身那丝寂灭本源的控制,在经历了最初的懵懂与偶尔的失控后,开始显现出令人惊讶的进步。这进步并非体现在威力上——风非凡和苏无心都严格限制着他力量的宣泄——而是体现在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微”上。
他开始懂得,那种让东西“坏掉”的力量,并非只有全然的毁灭。他发现自己可以只让一片树叶的叶脉枯萎,而叶片依旧翠绿;可以只让一块点心的馅料失去滋味,而外皮依旧酥脆(这让他被阿冰念叨了好几天,说他糟蹋粮食)。他甚至在一次与一号对练(当然是一号将力量压制到极低层次)时,无意中用指尖点中了木枪的枪尖,那枪尖接触的一点,木质的结构仿佛瞬间经历了千百年时光,变得酥脆,被一号随手一震便化为飞灰,而枪杆其他部分却完好无损。
一号收起枪,看着风不凡指尖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灰败气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赞许:“小公子,悟性不错。记住这种感觉,毁灭的极致,亦是掌控的伊始。”
风不凡似懂非懂,但他记住了那种“只破坏一点点”的奇妙感觉。
相较于哥哥在“破坏”中领悟“控制”,苏小小的冰霜世界则变得更加“生机勃勃”。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塑造静态的冰雕。她开始尝试赋予冰雪“生命”。
她能用寒气凝聚出小小的、振翅欲飞的冰蝶,虽然只能维持短短几息,便会在空气中消散,但那瞬间的灵动,已足够让人惊艳。她能让凝结在草叶上的霜花,按照她的心意,绽放出更加复杂精美的图案,如同大自然最杰出的微雕。她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极寒气息融入后院那株老树的一条濒临枯萎的细小枝干,并非冻结它,而是以一种近乎“休眠”的方式,延缓了它生机的彻底流逝,期待着来年春天能否出现奇迹。
苏无心对女儿的这种尝试给予了默许和支持。她告诉苏小小,极寒并非只有死寂,亦能封存生机,净化污秽。她开始教导苏小小一些更基础的、关于水属性能量循环与转化的道理,虽然苏小小的本源是冰,但万法同源。母女二人常常在月夜下,对着庭院中一盆清水,苏无心引导,苏小小尝试,看着清水如何在月光和寒气的作用下,凝结、变化,折射出万千迷离光彩。
青石镇的生活,也因这两个孩子的成长,增添了许多趣事。
风不凡成了镇上孩子们又爱又怕的“孩子王”。爱的是他总有数不清的新奇玩闹点子,怕的是他偶尔“失手”——比如大家一起玩捉迷藏,他找到人时太过兴奋,一巴掌拍在对方藏身的草垛上,结果那草垛瞬间枯黄倒塌,把里面的孩子吓了一跳,哇哇大哭。风不凡会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挠着头,然后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赔给对方,直到把人哄笑为止。
苏小小则成了镇上老人们的“开心果”。她安静乖巧,长得又玉雪可爱,还会用冰雪变出各种好看的小玩意儿送给老人。夏天时,她身边总是最凉爽的,常有老人拿着蒲扇,坐在她附近乘凉,笑眯眯地看着她安静地玩耍。
这一日,阿冰从外面带回来一只翅膀受伤的、羽毛艳丽的小鸟。风不凡好奇地想用手去摸,被阿冰赶紧拦住:“小公子,可不敢乱摸,你手上没轻没重,这小东西可禁不住。”
风不凡讪讪地缩回手。
苏小小走了过来,看着那小鸟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怜悯。她伸出小手,悬在小鸟受伤的翅膀上方,一股极其柔和、带着清凉气息的寒气缓缓释放出来,如同最细腻的薄纱,轻轻覆盖在伤口周围。
那小鸟原本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它似乎感受到了那寒气中的安抚之意,不再挣扎,小小的脑袋歪了歪,看着苏小小。
“它在说谢谢你呢,小小小姐。”阿冰笑着说道。
苏小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风不凡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没有因为被“比下去”而闹别扭,他看看妹妹,又看看自己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破坏很容易,但像妹妹这样,用力量去安抚和帮助,好像……更难,也更好。
晚上,风非凡检查两个孩子的功课时(主要是检查风不凡的体术基础和苏小小的寒气控制精度),难得地表扬了风不凡今天没有因为好奇而贸然去碰那只伤鸟。
“懂得克制,是掌控力量的第一步。”风非凡淡淡道。
风不凡挺起小胸脯,很是受用。
然后风非凡又看向苏小小:“小小今日做得也很好。力量之用,存乎一心。用于破坏,还是用于守护、创造,皆由本心而定。”
苏小小认真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两个孩子都已睡熟。
风非凡与苏无心站在廊下,看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不凡的寂灭本源,已初显锋芒,虽尚微弱,但其本质霸道,日后还需多加引导,以免走入极端。”风非凡说道。
“嗯。”苏无心应道,“小小心性纯净,与冰霜本源相合,进展虽缓,却根基稳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走出自己的路。”
“我们的路,终究是他们脚下的基石,而非他们必须踏上的轨迹。”风非凡揽住苏无心的肩,“看着他们,以我们未曾想过的方式,运用着与我们同源的力量,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静谧的院子里,洒在那株被苏小小用寒气延缓了枯萎的细小枝干上,仿佛孕育着某种微弱的、等待萌发的希望。
这青石镇的岁月,因这对冰与寂灭化身的儿女,正悄然编织着不同于他们父母曾经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图景。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