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正为自己终于摸到了一点“清心普善咒”的门道而欣喜,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微颤,师父清冷的声音便已落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抬起头,看到白子画已然起身,面向谷口的方向。虽然师父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神色也未见丝毫波澜,但空气中那份骤然绷紧的肃杀之气,却让她心头一跳。
“师父……”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怀里抱着那架沉重的“寂灭”琴,有些无措。
“回去。”白子画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
花千骨不敢再多问,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古琴抱起,快步走回竹屋。在踏入屋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师父雪白的身影立在院中,与周遭宁静的山谷景色格格不入,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孤绝而冰冷。
她依言关上竹门,却并未立刻去静修,而是悄悄凑到窗边,透过竹篾的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
白子画并未理会身后那道担忧的目光。他的全部心神,都已集中在谷口结界传来的异动上。
那试探性的冲击之后,并未紧接着更猛烈的攻击,谷外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但这种寂静,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警惕。对方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布设着什么。
他神识微动,如同无形的触手,穿过层层叠叠的阵法,向谷外蔓延而去。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即将探出山谷范围,接触外界的一刹那,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带着腥甜气息的灰色雾气,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的地底、林间弥漫而出,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将整个山谷入口乃至周围的大片区域笼罩其中。
这雾气并非寻常山岚,它不仅能隔绝视线,甚至连神识探入其中,都如同泥牛入海,受到极大的阻碍和干扰,变得模糊不清。雾气中,隐隐传来低沉的、如同无数细碎爪牙刮擦地面的窸窣声,以及某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呜咽声,直钻识海。
“蚀神雾?”白子画眉头微蹙。
这是一种颇为阴损的阵法,并非以杀伤见长,而是专门用于遮蔽气息、干扰神识、制造混乱。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目的明确,就是要先废掉他感知外界的“眼睛”和“耳朵”,将竹溪居变成一座被迷雾封锁的孤岛。
他们不敢直接强攻,显然是忌惮他的实力,所以先用这种手段试探、孤立,甚至……拖延。
是想困住他们,等待更强援手的到来?还是想借此雾掩护,暗中进行别的勾当?
白子画心念电转,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他并未试图强行驱散这范围极广的蚀神雾,那只会徒耗法力。他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无形的灵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融入竹溪居周围的防御结界。
结界的光芒微微一亮,变得更加凝实,将试图侵蚀过来的灰色雾气牢牢阻挡在外。雾气撞在结界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却无法寸进。
一时间,山谷内外形成了诡异的对峙。谷内,竹影婆娑,溪水潺潺,仿佛依旧宁静。谷外,却被翻滚的灰雾彻底吞噬,看不清内里情形,只有那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和呜咽声不断传来,营造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
竹屋内,花千骨透过窗缝,只能看到原本清晰的谷口景象被一片突如其来的灰蒙蒙所取代,连远处的山峦和树林都消失了。那雾气让她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晨露”短剑,指甲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和那些想抓她的人有关。是因为她,才引来了这些麻烦,打破了师父的平静。
一种混合着恐惧、愧疚和担忧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白子画静立院中,白衣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与结界外翻滚的灰雾形成鲜明对比。他闭上双眼,不再依赖被干扰的神识,而是将全部心神与脚下的土地、与这方山谷的灵脉隐隐相连。
蚀神雾可以干扰神识,却无法完全隔绝他与这片天地的感应。
他在等待。
等待迷雾之后,那真正獠牙的显露。
亦在等待,一个合适的破局之机。
风暴前的宁静已被打破,迷雾是序幕,也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