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迷的橘红,勾勒出远处连绵山峦起伏的黑色剪影。微凉的晚风带着山野间特有的草木气息拂面而来,驱散了鼻翼间萦绕不散的血腥与腐朽。
花千骨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直到肺部都有些发疼,才有一种真正活过来的实感。她回头望去,身后是一片陡峭的、布满了藤蔓与苔藓的山壁,哪里还有那诡异光门与古殿的踪影?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
唯有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灵力震荡,以及脑海中那血池骨林、噬魂兽雕的清晰记忆,提醒着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师父,我们……真的出来了?”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惚。
“嗯。”白子画应了一声,目光却并未放松警惕。他神识如网,迅速铺向四周。这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山域,古木参天,地势险峻,灵气比之外界似乎要浓郁些许,却也带着一种原始的荒莽之气。
暂时没有察觉到追兵的气息,也没有那古殿邪物的踪迹。他们似乎借助那出口,远远地离开了之前的区域。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半张来自柳如风的破禁符。符箓上的灵光已然彻底黯淡,变成了一张普通的废纸。正是此符,指引他们找到了生路。那柳如风恐怕至死都不知道,他视若性命的宝物,最终却成全了他人。
白子画指尖窜起一簇冰焰,将那张废符化为灰烬,不留任何痕迹。
“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寻一稳妥之处调息。”他沉声道。连续的战斗、穿越空间、以及在古殿中抵御邪气侵蚀,即便对他而言,消耗也是极大。花千骨更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暮色渐浓,林间的光线迅速暗淡下去,夜行的虫豸开始发出唧唧鸣叫,更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狼嚎。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沿着一条干涸的溪床,向着地势更高的方向前行。他需要找一个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的地方。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半山腰一处背风的悬崖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颇为隐蔽。
白子画仔细探查,确认洞内并无危险,只有一些野兽留下的陈旧痕迹。他在洞口布下隐匿与警示的结界,这才带着花千骨走入洞中。
石洞内颇为干燥,空间不大,却足够两人容身。
花千骨几乎是立刻瘫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白子画取出一些清水和干粮递给她。“稍作进食,再行调息。”
花千骨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凉的洞壁,沉沉睡去。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仍未从之前的恐惧中完全摆脱。
白子画看着她沉睡的小脸,脏兮兮的,还带着些许擦伤,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他沉默片刻,解下自己雪白的外袍,动作轻柔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随后,他走到洞口,盘膝坐下。并未立刻入定,而是将横霜剑平置于膝上,神识与剑灵相连,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戒。
暮色彻底褪去,夜空如同巨大的墨色绸缎,缀满了细碎的星辰,一弯新月斜挂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
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白子画闭上双眼,开始调息。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暗伤,补充着消耗。但他的心神,却分出了一缕,思考着接下来的路途。
古殿之行,虽险死还生,却也让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此地陌生,需尽快确定方位,弄清楚身处何地。然后,寻找一个能够长期隐匿、甚至能隔绝天机的地方。
花千骨的修为还是太弱了。必须尽快提升她的实力,否则,类似古殿中的危机,她连自保都难。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暮色苍茫的陌生山野,他们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
夜色渐深,星河低垂。
洞内,是少女平稳的呼吸声;洞外,是白衣仙尊无声的守护。
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仿佛只剩下彼此,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