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洞口灌木的缝隙,在洞内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如同细碎的金粉。
花千骨是在一阵清越悠扬的琴声中醒来的。
那琴音平和舒缓,如同山涧清泉,潺潺流淌,带着一种抚慰心灵的宁静力量,将她从深沉无梦的疲惫睡眠中温柔地唤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副雪白的外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冷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坐起身,循声望去。
洞口处,白子画端坐于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那架通体漆黑的“寂灭”琴横于膝前。晨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神情专注而沉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一个个纯净的音符便流淌出来,驱散了石洞内残余的阴冷与昨夜噩梦的余悸。
他没有弹奏完整的“清心普善咒”,只是几个简单的、重复的宁神音阶,却已足够让花千骨感到心神安定,连体内的灵力似乎都在这琴音中变得温顺平和起来。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白子画收回手,看向醒来的花千骨。“可恢复了?”
“嗯!好多了!”花千骨用力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虽然还有些酸痛,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看着师父膝上的琴,想起在竹溪居时自己那笨拙的练习,以及师父在蚀神雾中以琴音破障的英姿,眼中不由得露出崇拜的光芒。
白子画将琴收起,起身道:“随我来。”
他带着花千骨走出石洞。晨间的山林空气清新,带着露水的湿润。白子画走到悬崖边一处视野开阔之地,俯瞰着下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连绵山脉与蜿蜒河流。
“辨认方位,是生存之基。”他声音平静地响起,“观日升月落,察星辰轨迹,辨山川走向,识草木荣枯。此乃天地自然之罗盘。”
他并非传授高深的观星术或堪舆术,而是教导她最基础的、在野外判断方向的方法。指着东方天际那轮初升的朝阳,讲解如何根据太阳的位置大致判断时辰与东西;又指向远处一条明显的大河,说明水流通常自高向低,可借以判断地势走向;甚至拔起一株野草,教她如何根据叶片生长的疏密辨别南北。
花千骨听得极为认真,努力将这些看似简单却极为实用的知识记在心里。她知道,师父教的每一点,都可能在未来救命的时刻派上用场。
随后,白子画又带着她在附近山林中行走,辨识了几种常见的、可食用的野果与块茎,以及几种具有疗伤、驱虫或解毒功效的草药。他讲解得极为细致,从形态特征到生长环境,再到采摘处理的方法。
“修行者虽可辟谷,然灵力耗尽或身处绝灵之地,凡俗之物亦可续命。”他淡淡道,“知己知彼,方可于绝境中觅得生机。”
花千骨一边努力记忆,一边尝试着自己去寻找、辨认。当她成功找到一丛师父刚刚教过的、可以止血的“七星草”时,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整个上午,便在这样看似平淡、却至关重要的“生存课”中度过。没有惊心动魄的逃亡,没有生死一线的搏杀,只有山林间的清风,师父清冷平稳的讲解,以及她自己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微薄却真实的知识。
午时,两人回到石洞附近。白子画让花千骨尝试着自己生火——并非用灵力,而是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之法。
花千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手磨得通红,才终于让一丝青烟升起,继而引燃了干燥的苔藓。看着那簇微弱却顽强跳动起来的橘黄色火苗,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师父!我成功了!您看!”她献宝似的指着那小小的火堆。
白子画看着那簇在少女眼眸中跳动的火光,又看了看她因用力而发红却充满成就感的笑脸,微微颔首。
“尚可。”
他席地而坐,取出简单的干粮,就着清水食用。花千骨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将烤热的干粮掰开,小口吃着。食物的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寡淡,但她却觉得,这是离开竹溪谷后,吃得最安心、最温暖的一顿饭。
因为有师父在身边,有自己亲手升起的这堆火。
星火虽微,可暖人心,可照前路。
在这危机四伏、前路茫茫的逃亡途中,这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生存技能与心灵的慰藉,或许,正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最重要的力量。
白子画望着洞外明净的天空,心中却在计算着时日。此地虽暂安,却非久留之所。必须在下一波风雨到来前,找到更稳妥的藏身之处,并让花千骨有更大的自保之力。
微光已燃,前路仍需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