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却稳如磐石。他的身形在这一刻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与协调性,仿佛对狼群每一次扑击的轨迹都了然于胸。
腰肢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折,险之又险地避开凌空扑咬;脚步看似随意地一滑一撤,便让贴地偷袭的利爪落空;
手中刺刀更是不停,或刺、或挑、或格、或抹,动作简洁直接,毫无花哨,却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命中——刺入扑击者脆弱的咽喉,挑开撕咬者下颚的筋肉,格挡开致命爪击的同时顺势划开对手的胸腹。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举重若轻的从容,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而高效的“清理”。
雪地上,不断有野狼哀嚎着倒下,洁白的雪迅速被滚烫的狼血浸染、玷污。
一边战斗,他一边用洪亮而镇定的声音朝毡房内高喊,用的是生硬却足够清晰的蒙语夹杂着汉语:“巴特尔!苏日娜阿妈!朝克阿爸!待在包里!千万别出来!门窗堵好!外面交给我!” 声音穿透狼嚎与风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毡房内,巴特尔一家早已惊醒,透过门帘缝隙看到外面地狱般的景象和那个独自与狼群浴血奋战的身影,又是恐惧又是感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巴特尔眼睛通红,带着哭腔朝着外面喊:“三多!我的安达(兄弟)!你快走!别管我们了!它们太多了!你会没命的!天亮,它们就就会走掉的。你走啊!”
苏日娜阿妈和朝克阿爸更是急得用蒙语连声呼喊,内容无一不是让许三多快逃,狼太多,太危险了。
许三多恍若未闻。他心中雪亮,深冬食物极度匮乏,狼群一旦认定毡房内的羊群(和人)是目标,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退缩,只会让巴特尔一家陷入绝境。他手中的刺刀挥动得更急,眼神也愈发锐利如刀锋,主动迎着狼群最密集处冲去,以攻代守,为毡房分担压力。
当首长和警卫员深一脚浅一脚、凭借远处隐约的嘶吼和微弱雪光指引赶到现场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军人,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首长指尖轻抵唇角,漫不经心似的摩挲着齿尖,眼底早没了寻常的沉稳,竟淬着点狼般的锐光与兴味,一瞬不瞬锁着许三多与狼王缠斗的身影,唇角勾起抹极淡却极沉的笑,喉间滚过丝低哑的赞叹,那眼神,是猎手撞见顶尖猎物的灼热与惊艳,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雪地已不复洁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黑战场。横七竖八地躺着不下二十具狼尸,鲜血汩汩流出,在低温下冒着热气,又迅速凝结,将大片雪地染成污浊的暗红色。浓烈的血腥味和狼特有的腥臊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狼群中央,许三多浑身浴血,冬常服被狼爪撕得破烂不堪,内里白色衬底早已被狼血浸透,暗红血珠顺着他的手臂、脸颊蜿蜒而下,在凛冽寒风中迅速凝结成细碎的暗红冰碴,贴在肌肤上泛着冷光。
然而,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傲立雪中的青松,正与一头体型远超同类、肩高几乎及腰、毛色深灰近黑的巨狼死死对峙。
那便是这群饿狼的首领——狼王!
狼王显然也杀红了眼,绿眸中闪烁着狂暴与狡黠混杂的凶光,它低伏着身体,肌肉贲张,喉间发出滚雷般的闷吼,死死盯着许三多,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突然,它动了!没有助跑,庞大的身躯却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如同一颗灰色的炮弹,猛地扑向许三多,前爪探出,锋利的爪尖在微光下闪着乌芒,直掏心窝!这一扑,势大力沉,带着猛兽捕猎的全力一击!
许三多竟不闪不避!在狼王即将临身的刹那,他左脚看似随意地向侧后方滑出半步,身体以左脚为轴,如同狂风中的杨柳般猛地一旋!
狼王那致命的一爪便擦着他的胸前划过,只撕开了一道衣襟。而许三多旋转的身形恰好转到狼王身侧,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门暴露无遗!
机会转瞬即逝,但许三多抓住了!旋转之势未消,他拧腰送胯,全身的力量如同拧紧的弓弦骤然释放,通过手臂传递到紧握的刺刀上!那柄沾满狼血的刺刀化作一道凄冷的寒光,精准无比地自狼王肩胛骨的缝隙中刺入!
“噗!”刀锋入肉及骨的声音沉闷而瘆人。
“嗷——!!!” 狼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剧痛激发了它全部的凶性,它猛地扭身,布满利齿的大口狠狠朝许三多持刀的手臂咬来,速度快若闪电!
许三多眼神一凝,握刀的手腕以一种近乎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猛地一翻、一抽,刺刀在狼王体内巧妙地一转一拉,扩大创伤的同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狼吻。
与此同时,他借着狼王扭身的力量,右脚如鞭子般抽出,脚跟部位重重地踹在狼王相对柔软的腹部侧方!
“嘭!”一声闷响。狼王近两百斤的庞大身躯竟被这一脚踹得凌空横移数尺,狼狈地撞在旁边一截被雪半埋的枯树桩上,积雪簌簌落下。
不等狼王从撞击的眩晕和剧痛中完全恢复,许三多的身影已如影随形般疾追而至!他步伐迅捷而稳健,仿佛刚才激烈的搏杀未曾消耗他多少体力,眼神冷静得可怕,锁定了狼王因疼痛而微微抬起的脖颈。
手起,刀落!
刺刀化作一道笔直的死亡线,挟着全身冲势与精妙发力,精准无比地从狼王颈侧斜斜刺入,穿透皮毛、肌肉、血管,直至没柄!滚烫的狼血如喷泉般飙射而出,溅了许三多满头满脸,他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狼王四肢剧烈地抽搐、蹬踏,在雪地上刨出凌乱深刻的沟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充满野性的绿眸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瘫软,只剩下身躯无意识的轻微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