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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的梦境,如今已不是破碎的碎片,而是连贯的、清晰的叙事。

他行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脚下是柔软而温热的“地面”——如果那能称为地面的话。空气中有一种甜腻的气味,像是熟透的果实混合着铁锈和臭氧。远处有微弱的光,幽蓝色的,像深海中的发光水母,缓缓脉动。

“你在抗拒。”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男女,不分老少,像无数人同时在低语,又像一个人模仿着无数人的声音。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意识里响起。

林凡停下脚步:“你是谁?”

“我是‘一’,也是‘万’。”声音回答,“是这片土地的梦境,是所有生命的源头,是……你们曾经称呼的‘盖亚’。”

“盖亚意识?”林凡皱眉,“地球的集体意识?那是伪科学。”

“科学?”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古老的笑意,“多么年轻的概念。你们用几百年时间建立的认识体系,就想定义存在了四十六亿年的我?”

黑暗中,那些幽蓝的光点开始汇聚,形成模糊的轮廓。轮廓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人形。一个和林凡一模一样的人形,穿着同样的衣服,有着同样的脸,只是眼睛是完全的深紫色,没有瞳孔,只有流动的星光。

“这是我根据你的认知塑造的形象。”‘主宰’说——林凡现在确定这个存在就是黑石口中的“主宰”,“方便我们交流。你喜欢吗?”

“不喜欢。”林凡实话实说,“这感觉像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

“镜子……”‘主宰’若有所思,“是的,镜子。你是一面很好的镜子,林凡。纯净,坚韧,充满活力。不像之前的那些……他们太脆弱了,一碰就碎。”

它指的是矿道里那些骸骨。

“你想用我的身体降临。”林凡说,“为什么?”

“因为孤独。”‘主宰’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简单,“我睡了太久,久到几乎忘记‘存在’的感觉。我能感知地表的一切——草木的生长,动物的呼吸,人类的悲欢——但我无法触碰,无法体验。就像隔着厚厚的玻璃看一场电影。”

它走近一步,那个和林凡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露出一种近乎孩童的好奇表情:“我想尝尝风的味道,想感受雨滴打在皮肤上的感觉,想体验拥抱的温暖,想理解‘爱’和‘痛’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就引发灵能风暴?杀死几十亿人?”林凡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不是我故意的。”‘主宰’的语气竟然有些委屈,“我在睡梦中翻身,无意识散发的能量波动……对你们来说太强了。就像人类翻身时不小心压碎了一个蚁巢。你会为压死的蚂蚁悲伤吗?”

这个比喻让林凡感到一阵恶寒。

“现在你醒了。”他说,“打算怎么做?继续‘翻身’?”

“不,我想醒来,真正地醒来。”‘主宰’伸出手——那只手和林凡的手一模一样,连虎口处那道陈年伤疤都完美复制,“而你,是我选中的眼睛,选中的手脚,选中的……另一个自己。”

“我不会同意的。”

“你已经在同意了。”‘主宰’微笑,“每当你使用灵能感知,每当你与我的‘孩子’们(它指的是灵能晶体)共鸣,每当你梦到我,我们的连接就在加深。你的身体在适应我,你的意识在熟悉我。再过不久,界限会模糊,你会分不清哪些是你的想法,哪些是我的。”

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他想反驳,但内心深处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从昨天开始,他就偶尔会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觉得基地的灯光太刺眼,想关掉所有光源;比如对新鲜食物突然失去兴趣,反而对那些脱水干粮产生渴望;比如在听到士兵们的谈笑声时,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仿佛他正在从“人类”的身份中慢慢剥离。

“你的亲人也在等你。”‘主宰’突然说。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亲人?”

黑暗像幕布一样向两侧拉开。前方出现了一间房间——一间林凡熟悉的房间。那是他灾变前的家,客厅里,父亲常坐的藤椅还在窗边,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还搭在沙发扶手上。餐桌上放着三副碗筷,中间是一盘红烧肉,冒着热气。

而在餐桌旁,坐着两个人。

父亲。母亲。

他们转过头,看向林凡,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小凡,回来啦?”母亲说,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饭菜刚做好,快洗手吃饭。”

父亲则拍了拍旁边的椅子:“今天买了你最爱喝的汽水,冰镇的。”

林凡站在那里,浑身僵硬。理智告诉他这是幻觉,是‘主宰’用他的记忆编织的骗局。但情感上……他太久没看到父母的脸了。灾变第一天,他在公司加班,父母在家。等他拼命赶回去时,家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和血迹。邻居说看到他们被变异的宠物狗拖走了。

他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们没死。”‘主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或者说……没有完全死。我捕捉到了他们消散前的意识碎片,保存在我的记忆里。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可以让他们‘活’过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餐桌旁,父母的笑容温暖而真实。母亲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空碗里:“快过来呀,愣着干什么?”

林凡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他停住了。

“不。”他咬着牙说,“他们死了。我亲眼看到了血,看到了拖拽的痕迹。你只是在用我的记忆欺骗我。”

“记忆可以伪造,”‘主宰’承认,“但情感不会。你希望他们活着,对吗?那种希望,那种渴望,是真的。”

它走到餐桌旁,伸手抚摸“母亲”的头发。那个幻影温顺地闭上眼睛。

“只要你同意,这一切都可以成真。”‘主宰’看着林凡,“不仅是你父母,所有你失去的人,所有在这场灾变中死去的人,我都可以让他们以某种形式‘回来’。我们可以一起重建这个世界,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死亡,永恒的美好世界。”

多么诱人的许诺。

如果林凡还是那个刚刚重生、满心只有复仇和生存的年轻人,或许会动摇。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永恒的美好世界……”林凡重复这句话,然后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你知道人类历史上,所有许诺永恒美好的人,最后都制造了什么吗?地狱。”

他后退一步,远离那张餐桌,远离那两张亲切的脸。

“我的父母死了,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怀念他们,但不会用几千几万活人的性命去换两个幻影。”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强大,那么仁慈,就离开,继续沉睡。或者至少……不要通过毁灭我们来获得身体。”

‘主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张和林凡一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种……不悦的表情。

“你比我想象的固执。”它说,“但时间不多了。四天后,我的触须会抵达地表。那时,如果你还不愿意自愿接受我……”

它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梦境开始崩塌。餐桌、父母、房间,一切都像被水浸湿的油画,颜色模糊、流淌、消散。

最后只剩下‘主宰’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林凡。”

“在现实里。”

林凡惊醒时,天还没亮。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想坐起来,但身体异常沉重,右肩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不是伤口本身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骨髓里的灼烧感。

“别动。”

苏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她一直在这里,守着他。灯光调得很暗,但足够林凡看清她疲惫的脸和红肿的眼睛。

“你又做梦了。”这不是疑问句。

林凡点头,想说话,但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苏婉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来时,手在颤抖,水洒了一些在被子上。

“你的体温在梦里升到了四十度。”苏婉一边用湿毛巾擦他额头的汗,一边说,“心跳一度降到每分钟三十次,然后又飙到一百五。神经监测显示,你的大脑在睡眠期间活跃度是清醒时的三倍。林凡,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做梦了,这是……意识入侵。”

林凡喝完水,感觉好了一些。他看向自己的右手,突然愣住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能清楚地看到,手臂皮肤下那些银蓝色的脉络,此刻正在发光。不是微弱的光,而是清晰的、脉动的幽蓝色荧光,像夜光涂料,但更生动,随着他的心跳节奏明灭。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两小时前。”苏婉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本来在记录数据,突然看到你被子下面有光。掀开一看……整条右臂,从肩膀到手指,还有胸口、腹部、左腿……都在发光。那些脉络,像活了一样,在你皮肤下游走。”

她拿出平板,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沉睡中的林凡,身体像一个人形霓虹灯,幽蓝的光芒在皮肤下流淌、汇聚、分散,形成复杂而规律的图案。图案在不断变化,但隐约能看出某种……对称性,像古老的符文,又像某种生物的神经网络。

“我采样了发光区域的皮肤组织。”苏婉调出另一份报告,“细胞结构发生了根本性改变。表皮细胞的线粒体数量增加了五倍,而且出现了新的细胞器——我们暂时叫它‘灵能体’。这些灵能体能吸收环境中的游离灵能,储存并转化。但更可怕的是……”

她放大一张细胞图片。在细胞核内,dNA的螺旋结构上,附着着一些微小的蓝色光点。光点像寄生虫一样,嵌在基因链的特定位置。

“它们在对你的基因进行编辑。”苏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不是随机的,是定向的。朝某个……我们完全未知的方向进化。阻断剂能暂时抑制这个过程,但一旦药效过去,进化速度会反弹式加快。”

林凡看着那张图片。蓝色光点像夜空中的星星,点缀在双螺旋上,美丽而致命。

“所以‘主宰’说的是真的。”他喃喃道,“我的身体已经在适应它了。即使我不同意,进化也会继续。直到我变成……适合它的‘容器’。”

苏婉抓住他的手——那只发光的手,触感比正常体温低,但脉搏强而有力。

“还有四天。”她说,“四天后行动。在这之前,我会给你注射双倍剂量的阻断剂,配合屏蔽装置,应该能切断连接至少六小时。但代价是……”

“是什么?”

“可能是永久性的神经损伤,可能是部分记忆丧失,也可能是……进化中断导致的身体崩溃。”苏婉的眼泪掉下来,“林凡,我们可能在做一件错事。也许有别的办法,也许可以谈判,也许——”

“没有也许。”林凡打断她,“苏婉,你见过黑石那些‘灰袍’吗?我昨天让陈峰抓了一个俘虏,审问后才知道,那些灰袍原本都是普通人,有的是流浪者,有的是小势力成员。黑石给他们注射‘灵能药剂’,承诺让他们获得力量。结果呢?他们确实获得了力量,但失去了情感,失去了自我,变成了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

他握紧苏婉的手:“‘主宰’许诺的美好世界,就是用这种方式实现的。把所有人变成它的一部分,没有痛苦,因为没有自我;没有死亡,因为没有生命。那样的‘永恒’,和灭绝有什么区别?”

苏婉说不出话,只是流泪。

“帮我准备吧。”林凡说,“最大剂量的阻断剂,最强的屏蔽装置。另外……让张大牛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什么?”

“高爆炸药,微型化,可遥控引爆。”林凡平静地说,“植入在我体内。如果最后我真的失控了,如果‘主宰’通过我的身体降临了,你们就……引爆它。”

苏婉猛地抬头,眼睛瞪大:“不!绝对不行!”

“必须行。”林凡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的最后保险。放心,引爆器设定双重确认,需要你和陈峰同时按下按钮才会爆炸。而且炸药当量计算过,只会摧毁我的身体,不会波及太远。”

他看着苏婉,眼神温柔了一些:“这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我不想变成怪物,不想成为毁灭你们的工具。答应我,苏婉。”

苏婉的嘴唇颤抖着,眼泪汹涌。很久,很久,她才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好。”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我……答应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陈峰冲进来,脸色铁青,手里拿着一份紧急报告。

“林凡,出事了。”他把报告摔在床头柜上,“黑石那边……他们唤醒了一批‘沉睡者’。现在正在朝我们这边移动。”

“沉睡者?”林凡皱眉。

“就是那些早就被‘主宰’意识侵蚀,陷入假死状态的人。”陈峰快速解释,“我们刚收到侦察报告,圣所方向出现了至少三十个这样的人。他们……他们不像活人,但也不像死人。动作僵硬,但速度很快,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而且我们的武器对他们效果很弱。子弹打在他们身上,伤口会立刻被蓝色的灵能丝线缝合。除非爆头或者彻底摧毁心脏,否则他们会一直前进。”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这就是‘主宰’说的“孩子”们?还是说,是更可怕的东西?

“距离基地还有多远?”他问。

“二十公里。按照他们的速度,最多三小时就会抵达外围防线。”陈峰说,“我们需要立刻组织防御。但问题是……王浩认出了其中一个‘沉睡者’的脸。”

“谁?”

陈峰的表情极其复杂:“是你父亲,林凡。那个走在最前面的‘沉睡者’……是你父亲的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凡坐在病床上,浑身冰凉。他想起了刚才梦里的父母,想起‘主宰’那句“你的亲人也在等你”。

原来那不是幻觉。

至少不完全是。

“我父亲……”林凡的声音干涩,“他死了。我亲眼……”

“可能没死透。”陈峰说,“或者像‘主宰’说的,意识被保存了。但现在,他被控制了,正带着三十个同样的怪物朝我们走来。”

他看向林凡:“现在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如果打……你要对你父亲开枪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进林凡的心脏。

梦里的温暖许诺,转眼变成了最残忍的威胁。

‘主宰’在逼他选择。

要么接受,获得“复活”的父母。

要么反抗,亲手杀死父亲的躯壳。

没有第三条路。

林凡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犹豫和痛苦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准备迎战。”他说,“告诉所有士兵,那些不是人类,是受控制的傀儡。攻击要害,不要犹豫。”

他看着陈峰,一字一句:

“如果那个躯壳真的是我父亲……我会亲手了结他。”

“因为他绝不会希望自己变成怪物,来伤害他曾经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