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的雨季虽已过去,但山林间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湿气与腐殖质的气息。
曹军大营中,一种不同于以往备战或固守的紧张气氛正在秘密酝酿。
根据贾诩与司马懿的策划,一支规模约万人的“精锐撤离部队”被秘密筛选出来。
入选者皆为追随曹操多年的老兵悍卒,家眷多在北方已失或早殁于战乱,了无牵挂,且对曹操保有近乎盲目的忠诚。
许褚、夏侯渊负责整训,日夜操练轻装行进、山地穿越及简易的野外生存技巧。
营中工匠被集中起来,利用所剩不多的铁料和收集来的皮革,打造便于携带的轻便皮甲、开山刀和足够的箭镞。
药材、盐巴、布帛等硬通货被小心翼翼地囤积起来,装入特制的防水背囊。
与此同时,迷惑外界的行动也在进行。
曹军故意在营地东侧增派哨岗,加固工事,并让部分老弱士卒大声谈论“粮尽拼死一搏”、“向东杀出一条血路”之类的话语。
这些动静,自然被一直密切监视曹营的北军探马和朵思的耳目捕捉到。
马忠接到报告,虽未完全相信,但也不敢大意,加强了东线的戒备,并再次向朵思施压,要求其严守西面通道。
然而,真正的裂痕在曹操与朵思之间已然无法弥合。
北廷开出的条件——永昌郡尉、世袭罔替、盐铁贸易——对朵思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他虽惧曹军余威,但更怕北廷大军压境时自己沦为陪葬。
在收到北廷最后通牒的抄本后,朵思终于下定决心。
他秘密召集心腹,计划在曹军“向东突围”时,于半途设伏,或至少作壁上观,然后向北廷请功。
章武十七年冬十一月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
曹军大营突然火起,杀声震天,仿佛爆发了内乱。
早已被虚假情报误导的马忠和朵思,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东面。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掩护下,曹操在许褚、夏侯渊及数百最精锐虎卫的护卫下,贾诩、司马懿、满宠、董昭等文臣紧随,率领那万余精心挑选的死士,携带尽可能多的物资,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营,并未向东,而是折向西南,沿着一条司马懿早先通过审问俘虏和行商探知的、极为隐秘的猎径,一头扎进了哀牢山主峰以南、被称为“野人山”的茫茫原始森林。
直到次日清晨,马忠才察觉异常。
强攻入曹军大营后,发现只剩数千被抛弃的老弱伤兵和部分惶惑的妇孺,曹操及其核心文武、精锐已不知所踪。
审问俘虏,众口一词皆言“陛下率精锐向东突围矣”。
但马忠经验老道,仔细勘察营地痕迹,发现西南方向有大队人马新鲜行进后掩盖的踪迹。
“不好!曹操诈我!其向西南野人山方向遁逃矣!”
马忠立刻意识到中计,又惊又怒。
他一面分兵向东追击疑兵,一面亲率主力,并紧急传令李恢调集熟悉西南山林的蛮兵向导,准备向野人山方向追截。
同时,六百里加急军报飞送洛阳。
朵思闻讯,亦是懊恼不已,深恐北廷怪罪,连忙主动请缨,要率本部勇士为前锋,深入野人山“戴罪立功”。
马忠虽知其首鼠两端,但此刻追敌要紧,且需要熟悉地形之人,遂应允,但命其部受北军将领节制。
野人山,是比哀牢山更为原始、险恶的蛮荒之地。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巨网,沼泽瘴气弥漫,毒虫猛兽出没无常。
曹操的逃亡之旅,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辛。
尽管有所准备,但森林的残酷远超预估。
路径很快消失,全靠司马懿根据星象和简陋的指南车(司南)辨别大致方向。
每日都有士卒因毒虫叮咬、误食毒果、陷入沼泽或感染恶性瘴疠而倒下,哀嚎声很快被无情的密林吞没。
沉重的甲胄被迫大量丢弃,以节省体力。
粮食消耗极快,不得不依靠狩猎和采集,但收获甚微。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曹军艰难行进数日后,后方传来了追兵逼近的消息。
马忠与朵思的联军,凭借更多的人力、更好的后勤(尽管也艰难)和本地向导的优势,正沿着曹军留下的蛛丝马迹紧追不舍。
一场在蛮荒丛林中的生死追逐,就此展开。
曹操不得不留下小股精锐断后,依托险要地形进行阻击,迟滞追兵,为主力争取时间。
每一次小规模接战都异常惨烈,断后者几乎无人生还。
……
洛阳,接到马忠紧急军报的蔡琰与诸葛亮,面对这个意外的变故,迅速做出了反应。
“曹操果然不甘就戮,竟行此金蝉脱壳、远遁蛮荒之计。”
诸葛亮看着地图上野人山以南那片空白,眉头微蹙,
“野人山险恶异常,其遁入其中,九死一生。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若其真能穿越绝域,抵达西南夷邦,恐遗祸将来。”
蔡琰的神色却相对平静,她早已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穷寇勿追,何况是遁入死地。
然,亦不可任其轻易脱身,逍遥法外。”
她沉吟道,
“传令马忠、李恢,追剿务必持续,尽可能消耗、拖住曹军,若能擒获或击杀曹操最好。
但需告诫他们,不可过于深入险地,以免反遭不测,徒损将士。
追击至野人山南麓‘摩沙江’一线,若仍未擒获曹操,便可视情建立哨垒,封锁主要通道,然后……以招抚当地零星部落、建立前沿羁縻据点为主。”
她顿了一顿,目光变得深远:
“曹操即便侥幸活命,穿越野人山,其势已微,人员折损必重,能否在陌生异域立足尚属未知。
短期内,已无力威胁中原。
朝廷的重心,当从追亡逐北,彻底转向巩固内政,经营新得之疆土。”
“主公英明。”
诸葛亮领会其意,
“南中经此一役,朵思等蛮部慑服,曹操远遁,大局已定。
当趁此时机,正式设立永昌郡,置官吏,驻兵马,兴屯田,通商路,将其真正纳入朝廷治理。
同时,益州、荆州、扬州、交州新政推行,正需全力督导。可令蒋琬、费祎等更加用心。”
“不错。”
蔡琰颔首,“昭告天下,曹操违逆天命,穷途末路,遁入蛮荒,不知所踪。
朝廷已遣军肃清南中余孽,永昌等地重归王化。
即日起,大封平定四方有功之臣,并擢升马忠为镇南将军,都督南中诸军事;
李恢为永昌太守,安抚蛮夷。
南疆事务,交由他二人善后处置。”
随着洛阳的诏令下达,南中的军事行动目标发生了微妙转变。
马忠、李恢在摩沙江北岸,经过数次与曹军断后部队的激烈交锋后,终究未能追上曹操主力。
曹操一行人,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在野人山茫茫林海与更南方未知的迷雾之中。
马忠依令,在摩沙江几处可能渡口建立永久性哨所,驻扎精兵,并与当地开始接触的“濮人”、“掸人”部落建立联系,宣示主权,进行有限贸易,将朝廷的影响力缓缓向南渗透。
而曹操,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其在中原的故事,就此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个远遁蛮荒、生死不明的背影。
他的结局,或许永远湮灭在西南的密林深处,或许在某个遥远的热带河谷,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传奇,但那已是另一段截然不同的、几乎与中原隔绝的故事了。
随着曹操的远遁和南中局势的最终明朗,新朝——这个由蔡琰与诸葛亮实际主导,仍奉汉室为名,却焕发着前所未有新活力的政权,终于彻底扫清了内部最后一个实质性的割据威胁。
尽管边疆仍有零星部族需要安抚,北方草原的阴影未曾散去,但一个相对完整的统一帝国已然成型。
章武十七年的岁末,洛阳城内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朝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太平新年。
朝堂上下,忙碌的重点已全面转向内政治理、经济恢复与文化重建。
帝国的车轮,在历经了漫长的征服与动荡之后,终于平稳地驶入了以“建设”为主题的、充满希望的新纪元。
而开创这一切的掌舵者们,目光已然投向了如何将这个庞大的帝国,塑造得更加繁荣、强盛与持久。
南疆的烽烟渐渐散尽,但缔造盛世的长卷,才刚刚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