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像个最恶毒的编剧。
她也无法面对这样的时明玺,对她卑微祈求的时明玺。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但是她仿佛无法理解。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拥有女儿才几天,女儿拥有父母才几天……
她才刚庆幸她们躲过了暮霭之庭的大火,女儿对她来说都算失而复得,为什么又这样!为什么她的人生永远这样!
命运,真的不曾善待过她。
为什么都要死,时明玺要死,女儿也要死,那她也死吧。
这个念头,诱惑着她。
她累了。
累到灵魂仿佛已经飘离了这具备受煎熬的躯壳,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视着下面那个紧紧抓着她曲的男人,和玻璃后那个被判了死刑的孩子。
生,无所谓。
死,也无所谓。
她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结束吧。
怎样都好。
只要……结束。
秦也脸上那种诡异的轻松,让时明玺立刻惊觉和恐惧起来。
他钳制住她的手腕,想要让她吃痛,想要将她的思绪拽回来。
“秦也,看着我!不准你继续那么想!不准!”
他另一只手也覆上来,两人的骨骼都在微微作响。
“你在干什么啊?我们的女儿还在里面,她还活着!她还有呼吸!你是她的妈妈,要第一个放弃她吗?”
“你舍得吗?你舍得吗?!”
“秦也,我求你了,我也很痛,我是个要死的人,你别再惩罚我了,我们先救女儿,行吗?”
“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世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秦也头一歪晕了过去。
时明玺一把抱起她,立刻唤人安排了病房。
秦也被噩梦,纠缠了两天。如同最粘稠的沥青,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拖拽着她下坠、翻搅。
她看到暮霭之庭的冲天火光,但这一次,火舌舔舐的不是空荡的庄园,而是时昑小小的身影。
她站在火焰中央,穿着一套她买的睡衣,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秦也,然后像融化的蜡像一样瘫软下去。
她还梦到在瑞士带时昑去看的瀑布,瀑布的轰鸣变成了溺毙般的闷响。
她沉在冰冷刺骨的深潭底,仰头能看到水面上方时明玺模糊的脸,他似乎在说着什么,表情焦急,但声音传到水下只剩下破碎的气泡。
她想向上游,身体却沉重如铁。
水草般的东西缠上她的四肢、脖颈,越收越紧,她憋闷得肺像快要炸开,剧烈的痛。
然后,她来到了一片纯白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时昑出现在远处,背对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小小的身影越来越淡。
梦境中的她也是失声的,她呼唤不出女儿的名字。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从脚部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如同摔碎的瓷器,裂纹迅速向上蔓延,爬过小腿、腰腹、胸膛……最后“哗啦”一声,整个镜中的她彻底崩解,消失不见。
只剩下空荡荡的、令人心悸的白。
痛苦不再是单一的情绪。
最终,将她从这无间地狱里拽出来的,是一阵真实的窒息感。
仿佛梦魇中溺水的憋闷真切的出现,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眼前阵阵发黑。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