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深处,潮湿的寒意如细密针刺般渗入皮肤。沈砚手中残灯微弱,光芒在岩壁投下摇晃的影子,宛如无数潜伏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的每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空”,不是寂静,而是连声音都被吞噬的真空。他越是深入,这种感觉越强烈,仿佛连意识的边缘都被轻轻削去一层。
——这里,就是那份古残图上标注的“空洞之相”。
沈砚停在狭长甬道尽头,抬头望向前方:一面形如黑水波纹凝固的岩壁正微微震颤,仿佛在“呼吸”。
“这地方……不是自然形成的。”
沈砚低声判断。
他伸手触碰岩壁,指尖刚一接触,整面黑岩像被扰动的水面一样荡开一圈深色涟漪。漆黑波纹透过指尖窜入他的意识,下一息,眼前猛然一空——
世界安静而透明。
他站在一片巨大的空白空间中,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余白雾般的界壁在无限延伸。雾中浮动着碎裂的符文,像被撕成碎片的经卷文字。
沈砚心脏微沉。
他又被“信息层”拉扯了。
和之前在幽潮遗迹里看到的碎片不同,此地的信息流像是被某种未知意志刻意整理过,每一个符文碎片都带着鲜明的“目的”。
“这是……为谁准备的?”
沈砚喃喃,眉头缓缓拧紧。
忽然,一道模糊影像在白雾中成形。
那是一双“眼”——不是人的,而是由灰白纹路构成的巨型复眼,每一瓣纹路都在独立蠕动,散发出刺痛意识的冰冷。
沈砚瞬间绷紧后背。
复眼缓缓睁开,像是终于注意到他。
下一瞬,整个空间猛地往内塌陷,白雾拔地而起,化作无数触须般的丝线冲向他——
“信息侵蚀?!”
沈砚当机立断,手腕一翻,从意识深处调动出经过反复锤炼的“识海固壁术”。淡金色的意识屏障轰然张开,与扑来的白雾丝线猛烈撞击。
嘶嘶嘶——
无数刺耳摩擦声在耳际炸开。
白雾被阻挡,但沈砚也被逼得倒退数步,意识一阵剧痛,喉头泛起金属味。
就在此时,那巨型复眼再次震动,一道断裂的“念语”从内部溢出——
“…归……源……碎……主……器……”
断断续续,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古老威压。
沈砚瞳孔骤缩:
这些词语的组合,他在某个极其隐秘的古残卷中见过一部分。
“碎主器……难道指的是——”
还未思索完,白雾骤然如潮水般回卷,将巨型复眼完全包裹。一股强烈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出现。
沈砚瞬间意识到:
这是将他强制送离信息层。
白雾翻卷的最后一刻,那巨型复眼微微闭合,仿佛从某种遥远时代里向他投出一句残破的告诫:
“……晚……来……了……”
嗡——!
世界猛然倒转。
沈砚重重跌回现实洞窟中,背脊撞上岩壁,胸口起伏剧烈,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但他在强烈眩晕中注意到一个细节——
黑岩壁上方,多出了一条极细的裂痕。
那裂痕像眼睑般缓慢拉开。
一阵冰冷气息从缝隙深处吹来,伴着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沈砚握紧手灯,深吸一口气,喃道:
“……空洞之相,开始裂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触发了什么。
但他确信一点——
这一刻开始,真正的核心危机,正在从这条缝隙中苏醒。
裂开的缝隙继续缓慢张大,像是有某种沉睡已久的存在正在从内部苏醒。沈砚紧盯着那道裂口,指尖微微发麻——他的直觉在疯狂拉响警报,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后退。
因为这条裂缝,是整座遗址的“核心线索”。
他靠近几步,裂缝深处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深空回响,仿佛隔着数十万年的时间,某个被封印的时代正轻轻敲击着现实。
嗡——
岩壁轻微震动。
细碎的灰光从缝隙中渗出,沿着岩面流淌,像破碎星尘在夜色下浮动。那一瞬间,沈砚的意识里闪过一幅极短的画面:
——一座倒塌的古殿。
——殿前摆放着九支折断的残烛。
——烛火皆灭,只余黑烟缭绕成一张巨大的“眼”。
画面一闪而逝。
沈砚咬牙压住脑中的刺痛。他极少被动接收到高强度信息流,说明这裂缝后的东西,其格位远超他之前遭遇的所有遗迹。
裂缝再度震动。
这一次,不再只是古怪的灰光,而是——声音。
极轻,却极清晰。
像是从无底深渊吹来的一缕呢喃:
“……归源之地……不可触……”
沈砚呼吸骤紧。
归源?
这个词再次出现,和信息层中的念语碎片不谋而合。
他正准备进一步靠近,却忽然注意到脚下的土地在轻微塌陷。低头一看,泥土中浮现出一道极浅的、肉眼几乎分辨不出的符线。
那是一道古咒限制线——
用于监控“触碰禁区”的那种。
沈砚眸光一凝:“我被标记了?”
下一息,那条符线从地面骤然亮起,一圈无色震波以沈砚为中心爆开。
“糟!”
沈砚迅速调动识海防御,可震波穿透性极强,根本不是针对身体,而是——
干扰记忆与方向感。
他眼前的景象迅速模糊,洞窟开始变形,墙壁无限延展,通道像被拉长的布条般扭曲成螺旋。精神深处仿佛被迫塞进一层厚重雾幕,判断力被不断削弱。
“是……驱逐禁制。”
但沈砚不是第一次被遗迹排斥。他深吸一口气,双指紧扣,掐出逆纹识诀,在额心一轻点。
啪——
一道细小的金光在眉间炸开。
识海中顿时恢复一线清明。
然而洞窟仍在扭曲,他的身体像处在一条不断翻转的折叠带上,哪怕只想向前迈一步,都会被空间本身“推回”。
就在他被迫抵抗扭曲感的过程中,那个裂缝突然猛地收缩,仿佛一只受惊的眼眸“瞬间闭合”。
与此同时,一道压抑至极的震动从岩层深处轰然传出。
整座洞窟开始颤动。
碎石从顶部不断掉落。
沈砚抬起头,耳边只剩一个判断——
洞窟要塌了。
他猛地抬手,把识海中剩余的金光全部释放,强行稳住意识,寻找真实出口方向。扭曲空间试图阻挡,但在他强硬冲击下,现实的一道微光终于在视野边缘出现。
沈砚咬紧牙关:“找到了!”
他径直冲向那道亮光。
轰!!!
就在他冲出扭曲带的一瞬间,背后传来撕裂山体的巨响,整段洞窟像是被无形巨兽从内部咬断,塌陷的风暴追着他的脚后跟狂卷而来。
沈砚一个翻滚,从狭窄出口冲出。
下一秒,整条甬道彻底崩毁,碎石尘浪喷涌而出,淹没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咳、咳……
沈砚撑着膝盖,剧烈喘息。
灰尘散去后,他抬头望向那被封死的通道,眼神深沉如夜。
“空洞之相……被我提前激发了。”
“那裂缝……不是自然开启,而像是被某物察觉了我。”
他缓缓闭上眼,再次回忆那双灰白复眼传来的碎片词语:
——归源。
——碎主器。
——晚来了。
越想,越发不安。
沈砚低声喃道:
“如果那‘裂缝后面’的东西真与碎主器有关……那这片遗址的危险等级,至少要上升两个层级。”
他站起,拍落身上的碎石。
意识深处隐隐作痛,却也愈发清醒。
这一次,他并不是简单的“调查者”。
而像是被卷入了一场以千年为单位的沉底棋局。
沈砚抬眼望向洞窟外的山风与暗色夜空。
下一步,他必须:
确认裂缝的来源,寻找其对应的“归源节点”。
而他也隐约预感到——
这一节点,将牵连出第七卷真正的幕后阴影。